天上昏,地上髒。
在朝視野裡最顯眼的那建築過去的途中,黑影時不時就要罵兩句,不敢說明碎夜,就罵天罵地諷這諷那。
“真是個肮髒的世界,肮髒的地方。爛透了。
與其活在這樣的地方,還不如去死。”
新世界都沒人的嗎?沒人怎麼生惡,一片死寂,無聊!無聊透頂!
“你現在就能去死。
你可以自殺。”明碎夜說。
黑影悶哼兩聲。
在終于爬下垃圾山後,又在這座“死城”裡經過倒塌的宮殿:龍鳳飛檐已落地,珠簾玉幕碎成灰。
兩座高台之間的長長拱橋倒沒斷,從上走過,勉強認出下頭巨大的廣場是個黑白太極團形,覆了不少雜草。
前方還有半截飛船砸在一個大坑裡,兩邊的……飛翼吧?那麼大的飛翼折得不成樣子,一時看起來竟比撕裂的蝴蝶翅膀還要脆弱。
黑影看到這倒是驚歎了,明碎夜沒有。
這樣的景象讓她感到一絲心痛。
走啊走,走啊走。
……可真是走了好遠好遠。
還離“星梯”很遠。
但她終于遇到祈願者了。
也确定了一件事,無論是鎖鍊還是黑影都隻有她能看到。
祈願者,鐘離瑤。
她本是個普通孩子。
卻失去了家人,她的家人死在權力鬥争的餘波中。
懵懂的她也被當作參與暴動的暴民,被流放到這顆星球。
外人稱呼它為“罪犯之星”,因為曾作為戰場而設施毀損大半的它自那以後被用于接受罪犯。
這裡的人稱其為“流浪者之星”。
混亂是這裡的常态,邪惡在這裡孳生。
女孩不得不學會在屈辱和痛苦中活下去,而就在前不久,和她交好的兩個夥伴也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被絞死了。
而她隻能偷偷地哭。
如果……
如果她擁有權力就好了,那樣就不會眼睜睜看着朋友死去了……
如果她擁有權力,爸爸媽媽也不會……
她不知道那些國家、聯盟什麼的,什麼才是擁有最多權力的,它們的主宰又是什麼樣的。
似乎,皇帝擁有很高很高的權力。
她想……成為皇帝。
現在祈願者是在随一個數十人的小隊“拾荒”,編碼3号的這支小隊屬于“血鷹”——罪惡之星不是罪惡之城,不是隻有一股勢力。
這片區域資源緊缺——“沒有人能不勞而獲”,血鷹的上層是對貧民們這麼說的。
這話由流放罪犯的後代說還真是讓人感到有點“神奇”。
同樣是被流放的(或者逃難的),先來後到也就分出了等次。
鑒于此,作為孩子的祈願者也要付出勞動。
如果沒有被認定的價值,就沒有生存的理由了。
祈願者之所以能活到現在,主要因為她有一種特殊的敏銳感知,不是一般的對于聲音或者說對于惡意的感知,比較神奇,是一種對還沒有能源耗盡、還能再利用的戰場遺物的感知。比儀器好使。
雖然不是每一次都能夠找到有價值的東西,但她有這樣的價值,已經能讓她這個小孩活下去了。
這就是她在一支拾荒小隊裡的原因。
因為有這樣比較特殊的能力,她被嫉妒。
比如現在這支小隊裡的一個少女,嫉妒她的理由是在資源緊缺的小隊裡,女孩能夠獲得更多的生活上的配給。
女孩也被輕視着。
同樣是在這支小隊裡,那個腦子不大好從少年到成年一直瞧不起她的家夥,總認為她其實根本就沒有特殊的能力,隻不過是運氣好,因為她竟然能夠和武力充沛的自己得到同樣的待遇而感到羞憤。
這種柔弱無力的小女孩竟然能和自己一樣受到重視,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這一次祈願者無功而返,他便又找到了機會,嘲笑着女孩,還因為她忍不住的反駁,而毫不客氣地推了她一把。
眼看就要撞到前方一根斷柱上,女孩被拉住了,不然就要頭破血流了。
她的感知不是每一次都能為3号拾荒小隊帶來收獲,十次有六,而其中能找到有些用的東西的次數就更少了。
因而她也隻是在小隊裡待遇比較好,而不是真的受到足夠的保護。
何況頭破血流對小隊裡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小事,隻要不死還能起來就行。
她回頭,拉住她的是那個讓她有點怕的奇怪的人,一個新的流放者。
真是奇怪,聽說這顆星球上僅有的少數星際航空器都被牢牢管控,已經有五年多這裡沒有有過新的流放者了,卻在半個多月之前,這個奇怪的男人來到了這裡——一個滄桑的中年男子。
也因為他的身份,他在小隊裡的地位是比較低的。
有些亂的黑色短發下,祈願者那深灰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她朝那個人小聲道謝。
其他人則對這幾人之間的這種小小的事情沒什麼反應。
腳下的鞋子快破了,但不得不繼續前行,這裡可不會有好心人等這個小女孩,得盡快回到中轉點。
在高處,一堆歪七倒八堆起來的、曾經高高立着的廊柱後,明碎夜以她喜歡的這個視角,觀察着從巨大露天回廊的殘垣中經過的那一隊人。
她剛剛才讓黑影去裝神弄鬼探探看的,結果黑影根本不被看見。
“哪個是說要當皇帝的?那個矮個子?”
“不是矮,她還是個孩子。”明碎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