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看宋今禾不順眼,她又即将擔當重任,當先不滿道:“這一看就是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靠譜嗎?宴哥,你可别被騙了。”
宋今禾低頭看看自己,一身洗得發白的道服,一看就不是正經道館的道服。她身上還染着妖物的血,此時血液已經發黑,成了一大團污漬,看起來更不正經了。
她幹笑一聲,也沒解釋,隻期盼江景宴聽了同伴的勸告,将她逐出門去,還她自由才好。
“簡單認識一下,這位道長……怎麼稱呼?”江景宴無視天陽,視線落在宋今禾身上,這是要她自我介紹。
被他一看,她絲毫不敢怠慢,迅速接話道:“宋今禾。”
“宋道長,”江景宴道,“她留在這裡繪制符箓,好為識破妖身做準備。天陽,你和與同一起,去集中城中居民。我留下來,保護宋道長,半個時辰以後,在城中心的巨樹前彙合。”
他很快就給屋内衆人做了安排,天陽多次插話嘗試說明江景宴留下來完全是多此一舉,都被眼神勸退,最後隻能顧着兩腮生悶氣。
江景宴思路清晰,意志堅定,語罷便示意衆人可以離開行動了,與同拍拍天陽的肩膀,鼓勵一笑,走在前頭,天陽探究的目光掃過留在屋内的二人,快步離開。
關門的吱呀聲響過後,空氣陷入寂靜。
江景宴擡步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看向宋今禾,“半個時辰,足夠嗎?”
半個時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宋今禾現在身體還虛弱着,這點時間她估計也隻能繪制幾張符箓,也不清楚是否夠用。
但這話她是萬萬不敢說的,隻能木着臉點頭。
這尊大神要她做到,她哪裡敢說做不到。
得到回應,江景宴輕輕颔首,打開門站到了門外,像是準備在門口替宋今禾站崗。
宋今禾何德何能,能讓戰神大人替她站崗,等回到天上,這事怕是夠她說一百年。
他主動退到門外去,倒是解了宋今禾的緊張,她幹脆當他不存在,集中精力,争取耗費最小的心力,好多繪制幾張。
她現在還能清晰回憶起初見妖物僞裝成青年人敲門的場面,對方行為正常,神态輕松自然,身上也沒有明顯妖氣洩露,是完美的僞裝。
這樣的妖,隐藏在人群中,若是沒有分辨手段,是不可能靠肉眼直覺找出來的,屆時這一城的人,都會陷入危險。
宋今禾從記事起,從未擔當大任,她從來都是資質平平的人,因為平凡,所以旁人允許她不必那麼努力。
如今一城之人的性命,能否成功獲救,關鍵點落在了她身上。
宋今禾心情沉重,落筆時的呼吸都放輕了。
心中太過緊張,鼻尖聚起的法力一散,符紙頓時洇出一大塊墨迹。
她忍不住輕輕一歎。
這樣大的壓力,果然不适合自己。
門外的人輕叩門扉,宋今禾擡起頭。
“宋道長,外面的燈熄了,我進來是否打擾?”
他們來時走廊上還挂着燈籠,雖然光線微弱,但聊勝于無,這會像是店小二認為夜以深,滅了燈籠,門外一片漆黑。
宋今禾還有些奇怪,江景宴就站在外面,怎麼會眼看着燈籠熄滅不出聲。
沒得到回應的江景宴再次輕叩兩下,宋今禾連忙回應,“不打擾,不打擾。”
門在她的回應聲中打開,江景宴的身軀融進屋内的暖光中,道了一聲“多謝”。
他這樣有禮,讓宋今禾生出了一種兩人平起平坐的錯覺。
這錯覺一閃而逝,但已經足夠叫她驚恐萬分了。
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敢和戰神大人平起平坐,真是罪過。
江景宴來到桌邊,桌上散亂放着宋今禾的繪符材料,占了一大半位置。
見他靠近,她連忙整理一番,給他空出一半位置,随後有些歉意地望向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不是她大逆不道,是剩下的東西都收不得。
江景宴坐到她對面,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本書,兀自翻看起來,“宋道長隻管繼續,當我不存在就好。”
怎麼可能當他不存在。
宋今禾隻敢在心中腹徘兩句,僵硬地應聲過後,低頭嘗試集中精神。
可也總是控制不住要去看他。
在仙界的時候,她曾遠遠見過江景宴一次,那時仙魔之戰爆發,他身披铠甲,帶着一衆天兵從三重天掠過。
那時宋今禾正在偷懶放風,窺見了滿身肅殺之氣的江景宴。
他在人間的這具肉身,除了更稚嫩有少年氣一些,五官樣貌與他的仙身并無不同。
江景宴翻過一頁,紙張的沙沙聲将宋今禾的思緒拉回,她連忙低下頭,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目光有些過于肆無忌憚了。
但江景宴什麼都沒說,表情十分專注。
宋今禾深吸一口氣,重新嘗試繪符,奇異的是,這次她對面坐着一個人,她的心緒卻比剛才還要平靜,筆下走勢一氣呵成,繪制成功了。
趁着這股感覺,宋今禾再接再厲,沉下心繪制符箓,一時間當真忘了對面還坐着江景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