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宋今禾鬼鬼祟祟地穿行在各個樹叢間,力求走在前方的人别發現她這個小尾巴。
事實證明她的隐藏能力尚可,江老爺行走途中不斷伸長脖子左顧右盼,也沒發現不遠處的宋今禾。
他滿腦子隻想盡快找到同他做交易的仙人,結束這場令他擔驚受怕的交易。
可惜他幾乎走遍了江府,也沒看到半個人影,他甚至懷疑現下整個江府,隻剩下他們二人。
江老爺想要一個小兒子繼承家業,但也不想真正傷害江景宴,眼下他這副黑氣纏身的模樣,看起來很是駭人。
江景宴該不會魔氣爆發,變成邪魔了吧?
邪魔好食人血肉,站在他身邊的人自然危險最大。
這想法令江老爺不僅僅手抖,渾身都開始抖起來,再不能向前移動半步。
察覺身邊人的異常,江景宴問道:“找到了?”
他說話時微微偏頭,那雙被墨色占滿的眼瞳距離江老爺極近,被如此詭異的一雙眼睛“注視”,江老爺最後一絲良知也被吓退。
他嚅喏兩句,最後才絞盡腦汁想出一套說辭,“宴兒走了許久,想必也累了,你且在這裡歇息,為父去前面再找找,待找到了,再回來尋你。”
這一聽就是騙人的說辭,卻已經是江老爺情急之下能想到最好的話了。
他們此時停留在蓮花池亭邊,若是江景宴有異動,江老爺便打算推他下水,再逃走。
好在江景宴看起來異常乖巧,如同三歲孩童般,摸索着到亭内坐下,“如此,那我便在這裡等你。”
如此一來,江老爺便不必行險招,忙應聲兩句,快步離開。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隐藏在樹叢中的宋今禾倏地冒出頭來,她趕到江景宴身邊,疑惑道:“你怎麼放他走了。”
他們方才商量好借助江老爺抓到那隻逃走的邪祟,否則依靠感知力下降的江景宴和沒本事的宋今禾,他們根本沒辦法将其揪出來。
江景宴道:“他也找不到。”
宋今禾無奈歎氣,她跟在兩人身後,自然也走遍了江府,若是能找着,恐怕早就找着了。
她垂頭喪氣地坐在江景宴身邊,既然仙君大人留在此地,想必也是有了應對之策,即便是現在沒有,或許思考片刻,也會有的。
宋今禾既然留下來了,雖不能作為江景宴的左膀右臂,但是貢獻一根手指的力量還是有的,于是她将自己的指尖放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沉下心和江景宴一同思考對策。
靜默半晌,宋今禾忽然瞪大雙眼,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江景宴身上的黑氣,已經濃郁到向外蔓延,有幾縷絲線狀的黑氣,都彌漫到她面前來了。
她頓時轉頭去觀察江景宴,隻見他雙目緊閉,渾身皮膚青黑,看不出死活。
情勢看起來變得危急許多,宋今禾顧不上身份之别,大着膽子伸出手背去觸碰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好冰!
先前江景宴帶着她嘗試逃離的時候,體溫就已經變得比常人要低,但也算有些溫度,現在簡直像是死人一般的溫度!
宋今禾湊在他耳邊喚道:“江景宴?你還好嗎?”
面前的人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
她将江景宴渾身上下都檢查了個遍,發現了令人絕望的現實。
江景宴不僅體溫冰涼,連渾身的肌肉都變得邦邦硬。
該不會真的死了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宋今禾撿起記憶中小道士念早課時學的靜心訣,來回念了兩三遍之後,總算将心頭因為緊張害怕盤旋的焦躁驅散。
如今這裡隻有她和江景宴兩人,既然他靠不住了,她就要站出來!
江景宴看起來像是被魔氣侵蝕了靈台,若是她能想到辦法,進去幫他一把,興許還有救。
常年習慣摸魚的宋今禾蹲下身,在撓破腦袋之前,總算想起一個法子,能夠讓她的神魂意識與江景宴相通。
這方法她已經忘記是哪個仙君傳授的,但還記得當時學會之時,對方告誡她此法的危險之處。
若是困于對方的心境深處,她自己的魂魄也無法歸位。
但現在也管不得許多了。
宋今禾将凳子挨在江景宴身邊擺放,與他面對而坐,扶着他的身體與自己額頭相抵,閉眼默念法訣,感受到體内微弱的法力被催動時,意識也開始不斷下沉,被一股力量向外不斷拉扯。
等到意識落位,宋今禾猛然睜開雙眼,感受到一陣迷茫。
說她睜開雙眼,對也不對,因為此時她的意識附着在一柄劍上,正懸停在半空中。
這片空域宋今禾有些印象,正是前不久她下凡前經過的九重天,這裡距離九重天的宮殿樓宇尚有一段距離,那些巍峨宮殿隻能看到一個輪廓。
在她周圍,有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整齊擺列着,這些将士身上穿着銀亮的盔甲,為首的人,赫然就是江景宴。
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宋今禾身上,滿是凝重。
宋今禾有些摸不準她是進了江景宴的記憶,還是夢境,抑或是别的什麼,一時間也沒有行動。
事實證明,宋今禾雖然意識附着在了劍上,但此劍并不受她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