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委實被他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江景宴咬了一口桂花糕,神态自若地直起身,肉眼可見地察覺了眼前的事物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像是有什麼原本存在的東西,正在逐漸顯露出來。
宋今禾沒注意到景物變化,腳下的顫動令她清醒過來,有數條根系破開泥土,探出了枝條,這些枝條顯露到一半,露出尖端,像是失去滋養般,停滞了下來。
這些枝條看起來不像是新生的樹木,更像是那棵斑駁的槐樹精。
想要驗證猜想,隻需要讓它繼續生長。
宋今禾退開枝條的生長範圍,擡手将手中還剩下的半塊桂花糕送到江景宴嘴邊,“江公子,好像真的如你所說,吃了它就會有效,你快把剩下的也吃掉吧。”
江景宴依言吃下了桂花糕,隻剩下一小塊的桂花糕被叼入口中,舌尖猝不及防撩過她的指尖。
指尖的奇異觸感仿佛一道電流,竄入心口,宋今禾後退兩步,遠離眼前的人,瞪大雙眼。
地面再度猛烈顫動起來,剛剛破土而出的枝條繼續蜿蜒向上,蓬勃生長成了粗壯的樹幹,迅速勃發的枝葉向着四面散開,很快就長成了一株巨大的槐樹。
在它的樹幹上,有一道豎狀溝壑,令宋今禾能夠确認,這就是來時曾經襲擊過她的槐樹。
隻是眼前的這棵樹,尚未開花。
隔着一道院牆,随着開門聲響起,有一道沉沉的腳步聲緩緩靠近。
宋今禾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宋繁,她消失在了他眼前,也不知是否會叫他憂心,她揚聲道:“宋繁,是你嗎?”
一牆之隔的那面,正準備從院門開門出來查看的人停住了腳步,聲音裡帶着倉惶,“姑娘,你是如何認識宋繁的?”
緊接着院門被推開,一個老婦人拖着一隻跛腳,扶着牆迅速向他們走來,離得近了她才看見江景宴,感慨道:“這位公子竟然還在這裡,真是難得啊。”
這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她眼中,江景宴原本應該是個死人一般。
“相逢即是緣,還能再見,說明我們緣分未盡,”江景宴看向宋今禾,“她就是我提及教我嘗試破局的人。”
老婦人有些渾濁的眼珠輕輕轉動,湊到宋今禾面前來仔細看她的臉。
離得近了,眼前的人皮膚白皙,杏眼黛眉,身上的羅裙一看就是上好的衣料,不像是她們回水村的住民。
意識到自己有些冒犯,老婦人打量清楚過後微微後退,歉意道:“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姑娘莫怪。”
她神情有些緊張,宋今禾輕輕搖頭,溫聲回應道:“無妨。”
小姑娘氣度不凡,不嫌棄她冒失。
老婦人放下心來,追問道:“方才姑娘你可是叫了宋繁的名字?你在哪裡認識他的?”
宋今禾有些疑惑道:“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是在你方才出來的那個院子裡見到他的,難道你沒有碰見他嗎?”
按理說槐樹出現了,他們應該已經回到了現實,擺脫了困境才對。
“沒有,阿繁不在這裡,不,他在這裡,你是對的,他在這裡。”
老婦人前後矛盾,又低聲喃喃了一連串話語,眼中閃着淚光,顫聲道:“他,還好嗎?”
“他很好,現在長成了一個少年,”宋今禾見她如此,大膽猜測,“你是宋繁的母親?”
老婦人點頭,擡手擦了擦眼淚,“好呀,好,這麼多年也沒有白熬。”
“你既然一直在這裡,為什麼會與他無法相見?”宋今禾轉身看向槐樹,在那處裂縫裡此時沒有了黑氣,“是因為這槐樹嗎?”
僅僅是一棵樹妖,就能制造如此強大的幻境,将活人困在兩處時空,這麼多年都不得相見?
宋今禾有些疑惑,若是這樹妖有如此大的本事,一開始它攻擊性強烈,為何會如此輕易地放過自己。
老婦人見她眼神不善,不停地打量槐樹周圍,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這樹是庇佑我們的,若不是它,老婦也活不到今天。”
江景宴先前碰見老婦人的時候,她時常自言自語,交流起來十分困難,眼下同宋今禾提及自己的兒子,才好不容易溝通上了,他适時插嘴道:“為何如此說?”
他們是這麼多年唯一出現的破局之人,老婦人将他們視作希望,聞言耐心解釋起來。
這裡自從十八年前,便出了一件怪事,當時的村裡人災厄頻發,有不少人厄運纏身,接連送命。
那些死去的人很快就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宋家莊地方不大,左鄰右舍打聽之下,才發現自家過世的親人,很多都莫名消失。
有人疑心是此處風水出了問題,遂改名為回水村。
但這些事情依然沒有停止,接下來幾年,又有許多人接連消失,這次消失的都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