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輪到了我,”老婦人的視線落到槐樹上,“那日,我如往常一般醒來時,阿繁便不見了,那時候,我焦急萬分,還以為這恐怖的事情落到了阿繁身上,直到我走出院子,才清楚,這是輪到了我。”
“這樹裡,有神仙庇佑着我們,才讓我們不再無緣無故有人死去。”
老婦人尚未被困住的時候,曾見到槐樹顯形,它在宋家莊生長多年,依靠着天地靈氣,生出了自我意識,成了精怪,能夠感應到村子裡有邪魔的氣息。
但它懵懵懂懂,不通妖法,不知如何應對,隻能簡單粗暴地将所有人隔絕起來,以免再遭毒手。
宋今禾疑惑道:“既然這裡如此危險,你們為何不離開?”
這話她同樣問過宋繁,那是他說他要等待自己的母親回來。
老婦人聞言,一口回絕道:“如何能離開?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宋今禾與江景宴視線相交,互相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疑不定。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即便是再固執的人,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脅,也會動搖。
老婦人方才的回答,看起來神情堅定,眼中的不可動搖令宋今禾感到疑惑。
她不認為這樣一個小山村會有什麼信仰,更為可能的是老婦人和宋繁,都曾經受到了精神影響,改變了他們的認知,令他們執着地留在此處。
他們言語間,槐樹忽然簌簌顫動起來,斑駁的樹幹上顯露出五官,口吐人言道:“你們,能夠,帶他們走?”
它的聲音斷斷續續,話音生澀,像是一個才學會開口說話的孩子。
江景宴捕捉到它話中的關鍵,“其他人在哪裡?”
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江景宴曾經試過用劍氣斬開幻境,那是的槐樹精曾在暗中觀察着他,對他的淩厲劍氣很有印象。
若是這個劍客的話,或許能夠戰勝那隻魔。
槐樹精提醒道:“我可以,放他們,出來。但所有人,出來以後,那個人,也會一起。”
它的枝條陡然伸長,縮回時卷住了一柄長劍,遞到江景宴的面前,“你的劍。”
江景宴擡手接過,“多謝。”
宋今禾追問道:“你所說的那個人是誰?是殺害村裡人的人嗎?”
槐樹道:“他,很顯眼,你會知道的。”
對樹精而言,它沒有人類的五官,感受天地萬物都源于他們體内的生氣,人與妖與魔,相差甚遠,那隻魔在他眼中自然會很顯眼。
“我,開始了。”
槐樹身上的枝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擴展出去,相互盤纏,縛結成了一張巨大的網,覆蓋在了上方。
緊接着,每一處空間都開始微妙地扭曲起來,站在各處的人開始緩緩顯露出輪廓,最後露出全貌。
又距離極近的人顯露出來後相互看到對方,眼裡因為太過驚訝而半天不敢移動。
老婦人親眼見到這樣的境況,愣了好一陣才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拖着跛腳快速靠近牆邊,靠着牆竭力加速進入了院子。
越來越多的人顯露出身體,這些被困在不同時空的人現在都落回了現實,怔忪片刻後便很快開始尋找自己的親人,相擁而泣。
頭頂的枝條開始回縮,槐樹抖落一地白色花瓣,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宋今禾的視線不停搜尋,在目光可及之處,視線掃過了每一個出現的人,卻沒有發現槐樹精所說的顯眼之人。
她手中僅僅捏着符箓,雖說她現在是肉眼凡胎,但好歹體内也是神魂,若是這裡有魔,她為何會一點都看不出來。
她側目看向江景宴,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比她要強吧?
江景宴正皺着眉,看着院牆的方向,他的後頸灼燙無比,是那道妖痕的主人,正在促動它。
他将宋今禾拉向自己身後,“那裡面有問題。”
的确,在衆多親人相見的時候,交談聲,喜極而泣聲,不絕于耳。院牆的那一頭,卻十分安靜,在這時候顯得格格不入。
牆頭之上,有一人從院牆那面猛地躍上來,宋繁蹲在牆頭上同宋今禾擡手打招呼,“姐姐,又見面了。”
他還如同宋今禾初見他時那般不修邊幅,但黑發上隐約有着黑氣缭繞。
原本已經恢複成普通樹模樣的槐樹精忽然出聲道:“是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