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施加痛苦的沉沙感知到了宋今禾停下的手,眉頭緊緊皺起,本以為操縱這樣一隻小妖輕而易舉,沒想到她不僅違抗了自己,還在他命令她主動去尋宋今禾的時候,獨自找了個這麼僻靜的角落躲起來。
他傳音入槐黎耳邊,“小妖怪,你真覺得我不會讓你魂飛魄散?”
槐黎魂魄内的魔氣被不斷催動,隻要宋今禾再靠近一些,觸及她的魂魄,便可為其牽線搭橋,鑽入宋今禾體内。
在她體内,還留有沉沙遺失的魔心,他的魔氣灌注進去,饒是宋今禾再有定力,也無法再維持自我。
屆時,宋今禾的性命掌控在他手中,江景宴便也無計可施。
想要恢複理智,便要挖出魔心,然而沒了心,宋今禾哪裡還能活得了?
想到此處,沉沙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他操縱的魔氣也随着他的心緒變得急迫,在槐黎身上露出了苗頭。
江景宴瞬間察覺出不對,握住宋今禾還想要繼續向前的手,帶着她後撤一步,引她去看魔氣,“她身上有異。”
槐黎身上裸露出的魔氣倏地縮回,仍是被宋今禾捕捉到了,她猶豫片刻,沒有再貿然上前。
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槐黎終于分出心神,睜開雙眼,看到了宋今禾,她微微吸氣,運足力氣說道:“宋姑娘,是我不好,沒能帶宋葉離開。”
槐黎的聲音斷斷續續,宋今禾生怕她這一句話說完就魂飛魄散了,有些焦急道:“胡說什麼,你快告訴我,現在要怎麼樣才能救你?”
槐黎擡起頭,她體内的魔氣被發現,此時肆無忌憚起來,蹿升至她的眉心中閃爍,将她的印堂暈染成漆黑一片。
她看向宋今禾的眼神中帶着些許疑惑,像是被魔氣侵染出現了幻覺般,喃喃自語道:“宋姑娘,不知為何,每次見你,我總是想同你親近。”
宋今禾不知如何就她,隻能任由她自顧自地垂眸自語,“但是現在,我像是知道為何了。”
“你說什麼?”宋今禾不知她在說些什麼,隻能眼睜睜看着槐黎身上的枝葉再度生長起來。
起先隻是偶有幾片,在迅速生長之下,槐黎整個人都被繁密的葉片遮擋,看起來像是被植物層層包裹。
她有些虛弱的聲音從枝葉中傳來,“那日替我開靈智之人,是你。”
槐黎的周身輪廓逐漸縮小,最後濃縮成了一株小樹苗,樹苗成型後便碎裂成了點點魂光,散落在四周。
沉沙催動着魔氣,驟然失去目标,他寄居在槐黎身上的魔氣,都随着她的自戕一同湮滅了。
這些魂光沒有立即消散,如同繁星般環繞在宋今禾身旁,她張開手掌,看着其中一團光點落入她的掌心。
一幕不屬于她的記憶驟然浮現在腦海中。
荒山之上,寸草不生,僅有一處稍微濕潤些的泥土中,生長着一株樹苗。
低矮的樹苗長出了些許葉片,約莫是營養不良的緣故,葉片大多泛黃,被風一吹,便搖搖欲墜,枝葉都快要匍匐在地。
畫面中,一個少女忽然出現,她一身碧綠衣裙,同這荒山野嶺格格不入。
宋今禾見到她,臉上忽然古怪起來。
這或許是槐黎的記憶,也是她的。
她想起這段記憶了。
宋今禾尚未飛升之前,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她不像江景宴,苦修多年,飛升成仙,那時的她,甚至未曾入道。
能夠撞大運飛升成仙,說起來,還是緣于江景宴的那枚玉佩。
她靠着那枚玉佩,尋到了一處寶地,挖出了稀世珍果,吃下那顆果子之後,不明就裡的宋今禾就此飛升。
槐黎的這段記憶裡,便是宋今禾剛剛得了果子,她吃下果子之後,渾身被仙力充斥,慌不擇路上了山。
畫面中的少女跌跌撞撞靠近樹苗,将手中啃食大半的果子丢進泥土中,痛苦地捂着頭。
果子在沾染泥土的瞬間,便散化成氣,融入樹苗根系中。
原本萎靡的枝葉抖了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綠芽,原本枯黃的葉片也豐潤起來。
随着樹苗抽條延伸,畫面驟然消失。
那株樹苗無疑是槐黎。
宋今禾睜開眼睛,有些失神,沒想到她從前随手丢開的東西,成了救起槐黎的關鍵稻草。
那時候的她,根本沒有精力注意到這荒山上,還有一株極力掙紮生存的小樹苗。
她擡眼看着快要消散殆盡的魂光,伸手一抓,将一團快要消散的細小光點捏在手心。
與方才一樣,一段記憶鑽入她的腦中。
深山野林裡,一個裹覆着棉布的小嬰兒,獨自在冷風中哭嚎。
一個青年人逆着光靠近她,捏着從小嬰兒身上拿到的紙張端詳片刻,喃喃道:“宋今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