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被江景宴攬在懷中,想要将手中的石塊藏進他身上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水母怪被沉沙吓了半天,又害怕宋今禾怪罪它,心驚膽戰。
為防止自己被波及,它返回的第一時間就下地離開,它竭盡全力,向前奔逃,生怕兩人想起它,要同它算賬。
慌不擇路間,體型在散亂的流水與成團的軟球之間來回變換。
每當它被吓破了膽的時候,便控制不住自己變換形态,以往若是露出如此醜态,免不得要被别的妖鬼嘲笑一番,此刻卻無人注意它。
水母怪小心翼翼地擡頭,衆妖鬼的視線出奇一緻,凝聚在了一處。
它回身望去,方才傳送落腳之處,已經被一陣濃黑的霧氣緊緊包裹,細密的黑氣盤踞成球狀,沒有露出一絲縫隙,看不清内裡的情況。
看起來像是一個困陣。
方才沉沙給所有妖鬼都下了令,要它們殺掉江景宴,若是能夠成功,便能恢複自由。
江景宴清醒時令它們懼怕,但眼下他意識與行動雙雙受限,現無疑是最好的機會。
有妖鬼大着膽子想要探進黑霧中查看,他的魂體剛剛接觸黑霧,便如同觸及到了火焰,灼痛令他哭嚎出聲。
它連忙後撤,想要驅散身上黑霧,這些黑霧卻像跗骨之蛆,鑽入它的魂體中侵蝕魂魄。
它痛得在地上打滾,引得附近的妖鬼連連避讓,生怕被他碰到也沾染上黑霧,直到魂魄被吞噬殆盡,黑霧才沉入地表,消失不見。
被它撥弄過的黑霧,露出了一道空隙,能夠瞧見中心的兩人依然維持着環抱的姿勢,合着雙眼,像是睡着了一般,這空隙稍縱即逝,很快又被周圍的黑霧填滿,重新凝聚成了一面密不透風的黑幕。
黑霧之下,宋今禾感受到自己的意識被抽離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目不能視,也無法動彈。
她好半晌才找回一些知覺,睜開眼的瞬間被濃郁的青草氣息包裹。
肌膚觸及微涼的草葉,消減了方才被江景宴環抱時,攀升的體溫。
她正仰面躺在草地上,透過繁密的葉片,能夠看到耀眼的陽光。
這是哪裡?野外?
剛才江景宴抱她太過用力,他激蕩的心緒讓宋今禾也接收了大半,她躺了好一會,才平複心緒翻身坐起。
入目皆是層層疊疊的樹冠,辨不清方向,可以斷定的是,周圍隻有她一個人,江景宴沒有與她落在一處。
她環顧四周,遠眺到一條石階鋪就的小道,想要靠近過去,剛剛動身之時,小道上一道人影忽然出現。
他向上行來,與宋今禾向下的行進方向恰恰相對,随着二人距離拉近,對方也瞧見了她。
宋今禾看不清對方面容,隻聽到一道男聲隐隐綽綽傳來,“姑娘,你為何在那裡?”
她看了看尚在樹林中夾縫穿行的自己,一路穿行過來,身上落了不少樹葉,很是狼狽。
他能沿着石階上山,便是有路可行,她落在旁人眼中,怕是有意不走尋常路,的确令人摸不着頭腦。
宋今禾已經快要走到山坡邊緣,距離石階已經不遠,雖然地勢略高,但這對于她來說不算什麼,隻需找準落點,便能平穩着陸。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她擡眼望去,方才說話的人喘着粗氣,趕到了她的下方,伸出雙手道:“姑娘,你下來吧,别怕,我借住你。”
宋今禾眨了眨眼,不是因為他的過分熱情,而是因為眼前的人是宋繁。
他眼神清澈,是沒有被沉沙入侵的宋繁。
她遲疑片刻,宋繁的手便一直停在半空,像是會一直等着她。
宋今禾默了默,還是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有勞。”
有了宋繁的助力,宋今禾很輕松就躍下山坡,等她站穩之後,宋繁松開了手,後撤兩步,才道:“姑娘隻身入山,還是早些歸家為好。”
她細細觀察他的神情,宋繁看起來有禮有節,言談之間隻有一個問題。
他不認識她。
宋今禾清楚這裡是沉沙捏造出來的幻境,那是他還有意強調這裡會是她的“主場”,當時她還以為,這裡的景象必定會是她心中記憶深刻的場景。
現在她卻有些迷茫了,她與宋繁,隻見過寥寥幾面,實在算不上太過記憶深刻。
她看向身邊的宋繁,對方眼含淡淡的關切,提醒後就不再言語,他微微側身的動作,看起來想要告辭離開。
如她所料,宋繁開口道:“在下......”
“我想起來了,”宋今禾及時中斷了他的話,目光懇切地望着他,“我與同行的人走散了,又不知如何下山,公子能不能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