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的大漂亮。
阿伊瑞:“……”
旁邊的梅西瑟側過頭掃了一眼,那三個奇奇怪怪的字符他也不認識,他别有深意地轉過頭。
被視線彙集的阿伊瑞盡量使自己的語調變得平緩,他道:“是好看的意思。”
“我在誇贊那個機械蜂,我覺得它非常漂亮。”
塔蘭沉默地斂眸,沒有吭聲。
阿伊瑞斟酌了一下:“當然,您也是。”
大漂亮。
一旁的梅西瑟:“……”
空曠的大廳一時陷入沉默。
塔蘭平靜地看向這個與艾邦尼納長的很像的孩子。眼中也并沒有因為他是弗爾安的雌子而帶有審視意味。
但阿伊瑞知道,沒有情緒,才是最恐怖的。
“第二個問題。”
“你的雌父有說過一些話嗎。”
阿伊瑞遲疑道:“比如?”
塔蘭細細地将手中的照片疊成了一個小方塊,上面精緻的少年面容折了無數道痕迹:“比如,你是凍精孕育出來的劣等種。”
話音一落,阿伊瑞呼吸一洩,腦袋“轟”的一聲,他僵在原地,臉色有些發白。
這個問題非常的尖銳,不比剛才的小打小鬧。
劣等種,阿伊瑞在嘴裡含了一下,比畸形種好聽。
“是嗎?”他心念一動,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勢弱些:“但是不,并沒有。”
少年的聲線變得有些顫抖,他嘴唇蠕動,眼中藏着閃爍不安,臉部更是慘白一片,仿佛被這句話驚到了。
但在觸及到塔蘭的視線後,他忍不住想把臉狠狠偏過去,有種無處遁形的錯覺。
“好的,最後一個問題。”塔蘭停頓了一下,唇角終于勾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你可以正常些。”
一兜冷水狠狠潑下,讓阿伊瑞險些變了臉,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把剛才醞釀的情緒果斷全都抛了出去:“您問。”
“交易行已然開始,距離正式交涉還有三個小時,我現在位于聯夫兒星上緯度西區T27東部,軍事部署已然完畢,預計一個小時内,會有大面積交火。”
西區已然布下天羅地網。
“合約規定,在交涉日火力結束後,允許你安全遠離聯夫兒星境内,現在有誤,需要修改。”
這些話砸進了阿伊瑞的神經,他冷漠擡眸,嘴角卻挂着陰郁的微笑:“哪一點有誤?哪一點需要修改?”
塔蘭松開指尖,虛拟投射的一團照片掉落在地上,化為星星點點:“情報有誤,你的雌父拉入了第三方,戰局拉大,交涉過火的情況下會有軍隊來接你前往西區,防止變故。你有什麼要補充的。”
阿伊瑞隐晦地低頭,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我覺得有點過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好的,抱歉。”塔蘭斂眸,禮節性的緻歉,清冷的眼中照舊平靜無波。
“但不會更改。”
阿伊瑞掀開眼皮,低聲道:“您還有其它問題嗎?”
“已經沒有了。”
“那我也想問您一個問題,”阿伊瑞歪了一下頭,棕色的發絲有些許擋住了眼睛,他問:“您和弗爾安一樣嗎?”
塔蘭看向他:“具體些,哪一點?”
阿伊瑞嘴角的笑容擴大:“您會生孩子嗎?”
就像弗爾安一樣。
此話一落,梅西瑟率先陰沉了臉,俊美的臉龐森冷地轉向這個蟲崽子。
這句話相當于是非常冒犯了。
阿伊瑞惡意地想,如果有,我敢肯定塔蘭的孩子會和自己一樣慘,說不定還能結個盟呢。
啊,不,阿伊瑞摸了一下腰間,對自己産生了一丢丢的憐憫,還真不一定,不是誰都是一個劣等畸形種的。
看來弗爾安說的還真有幾分是真的。
塔蘭眼底一沉,神情平靜,卻能感受到森然的冷意。
有一瞬間,阿伊瑞心底有點打慫,他舔了一下嘴唇,壓下喉口的幹燥。
塔蘭沒有空餘的時間幹耗着,可能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放他走。
合作條約一錘定音,在事件火熱化之前,阿伊瑞需要待在地下堡壘,一旦西區出現變故,他将被帶往風暴眼的中心。
但阿伊瑞知道,他一定會去。
“合作愉快。”一側的梅西瑟挑起眉頭,伸出手以示誠意,一身軍大衣投下來的陰影牢牢攏住他。
阿伊瑞沒有握手,他渾身一個激靈,退後一步,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合作愉快。”
上一次的“合作愉快”險些搞掉了阿伊瑞的半條命。梅西瑟顯然也是想起了這一茬,他嗤笑出聲,面色自然地收回手。
這邊的阿伊瑞有些承受不住,他搖搖欲墜,快忍不住笑出來啦。
好啦,路線全對上了。
……
冰冷的投影儀發出細微的響動,外骨架旋片緩緩向裡側收去。
此次投影通訊即将結束。
塔蘭點頭,以最後一句話結尾,語氣平淡:“寶石很漂亮。”
阿伊瑞下意識地擡手撫上脖頸,這個被他帶出來的亞成年禮物被他的體溫捂的很熱,很襯他。
窸窸窣窣的聲響穿來,不是這邊的。
阿伊瑞擡眼。
那邊投影好像發生了什麼動靜,塔蘭愣了一下,然後扭過頭,有這麼一瞬間,他眼底的冰冷轟然消融,眼尾上揚,從嗓子裡發出溫柔的字節:“嗯?”
思緒猛地連接上一個點,塔蘭、弗爾安!
阿伊瑞瞳孔驟然一縮,在虛拟投影渙散之前,他面色古怪地扭過頭,直勾勾地盯着塔蘭的身影。
塔蘭背對着他,一襲銀白官袍的尾端化為光燼,整個身影逐漸消散。
“做什麼?”梅西瑟大手抓住他的肩膀:“你該走了。”
他好像發現塔蘭身上熟悉的點在哪裡了。
阿伊瑞抿唇,遲疑地點頭。
他的腳步有些僵,一點也沒有糊弄成功的喜悅,慢慢地朝向會議廳的入口。
弗爾安的形象再次割裂。
舉手投足中,處處都有塔蘭的影子。
弗爾安溫柔的腔調,貼心地配合,縱容的刻意。
他會壓低自己的尾音,克制自己的動作。
有禮的舉動學了八分,讓他的溫和有幾分不倫不類,整個形象割裂開來。
阿伊瑞怔了一下,腳步僵住。
他的思緒猛地被拉遠。
以前的弗爾安好像有段時期也格外鐘愛一款絲制版的白袍,溫和得體,
親近的模式也十分的刻意。
他想起了黑帽D9的地下,弗爾安坐在客廳沙發,修長的手指一點點劃過虛拟面部。
偷偷跑過來的阿伊瑞踮起腳尖想要去看,弗爾安察覺後,目光轉向他,擡手把光腦收了回去。
阿伊瑞愣住,扒着弗爾安的腿将頭往前探,盡力去瞅上一眼,就隻能看見一閃而過的白袍男子的影子。
“那是什麼?”又瘦又小的阿伊瑞乖巧地仰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沒什麼,”弗爾安說着,把他抱起來,壓低着嗓音:“雌父在學習。”
聽到這句話,阿伊瑞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雌父也需要學習嗎?”阿伊瑞眨眨眼:“我覺得你很厲害。”
任何一個雌父聽到孩子毫不掩飾的誇獎都會感到高興。
弗爾安眯起眼睛,眼尾上揚,帶着幾分愉悅的笑意:“當然。”
他的手搭在阿伊瑞的頭上,輕輕揉搓了兩下:“因為,我也是第一次做一個父親。”
……
所以,那個白影是塔蘭。
學習,學習塔蘭。
阿伊瑞臉一僵,學了個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