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點整,時栖沉準時到達了市局刑偵支隊辦公室。
魯局笑呵呵地捧着新泡的蓮藕枸杞茶,親自把他領到了新安置的辦公桌旁。
“以後你就在這裡辦公,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跟我說。小陳!”
“哎!”
旁邊竄出來一個看上去剛二十出頭的女警,好奇地打量着時栖沉。
“這是刑偵支隊的陳年年陳警官,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她。年年。”魯局轉向女警:“今上午抽時間帶時教授逛一下市局,給他介紹一下,在這個案子破之前大家都在一起共事,不要拘束。”
“好嘞!”
陳年年一口應下。魯局心滿意足地端詳着時栖沉的臉,滿含殷切期望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晃悠悠地離開了。
時栖沉轉向陳年年:“小陳……警官,幸會。”他禮貌地伸出右手。
陳年年如夢初醒:“啊,時教授,幸會幸會!叫我小陳就好!”
郗野不在,刑偵支隊辦公室裡就是一片雞飛狗跳。曹波拎着幾杯黑米粥和小籠包子,嘴裡還叼着半隻饅頭,含混不清地說:“讓開讓開!灑身上概不負責啊!”
幾個警員剛抽空去食堂吃了早飯回來,紛紛往旁邊閃躲。曹波把打包來的早餐一股腦擱在最中間的辦公桌,幾個埋首卷椟懶得去食堂的小警員聞風而動,迅速把桌上的包子一搶而空。
“喲!這不是時教授嘛!”曹波從剛進門就看到了時栖沉,卻因為嘴裡叼着饅頭沒法打招呼,此刻終于把饅頭咽了下去,十分自來熟地湊了過去:“您怎麼來了?”
陳年年嫌棄地一把拍開他油乎乎的爪子:“你離這麼近幹嘛?”她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把整個辦公室裡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呢,是咱們支隊新來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公大教授時栖沉時老師。”
陳年年往旁邊一讓,時栖沉微微颔首,平靜道:“我姓時,時栖沉,主要研究方向是犯罪學的心理實證。”
他頓了頓,随即輕聲說:“這起案子背後一定有蹊跷,我希望能盡我所能,和大家一起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啪啪啪啪啪。辦公室裡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副支隊長高原帶頭站了起來,笑道:“市局好久沒有外聘專家參與破案了,這幫新來的都沒有見過真正的犯罪心理推演,時教授可得好好教教他們。”
“就是就是,之前總是看美劇,一直沒有在現實中見識過真正的犯罪心理,今天總算是看到個活的心理學教授了。”
“時教授您多大了?”有人問:“我還以為當教授的人都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呢!”
“我應該比你們年紀稍大一些。”時栖沉不着痕迹地避開了這個問題,從容道。
衆人“哦”了一聲,有個女警撲閃着眼睛,好奇地問:“那您結婚了嗎?”
高原:“……”
其餘衆人:“……”
這都什麼問題?
時栖沉聞言也明顯的愣了一下。衆人觀察着他的表情,揣測着他會不會生氣。卻見他十分随和地朝虛空中攤了攤手。
“我也想結婚啊。”他唇角延伸出一點無奈的笑紋,驅散了這個身份和頭銜帶來的淡漠和疏離感。
“每天在學校裡呆着,也沒時間社交。”
辦公室裡諸位晝夜颠倒每天加班加點趕任務的刑警同志對此深有所感,不由得一齊唏噓。
有人拍了拍時栖沉的肩膀,安慰道:“進了市局刑偵支隊大家就都是一家人!過段日子咱們跟紫荊路市立二院聯誼,好好把握機會,這愛情說不定就來了嘛!”
“就是就是!案子結了有空一塊喝酒去!”
“行了啊差不多得了。”陳年年費力擠開人群,拯救出被牢牢包圍着、插不上話的時栖沉。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陳年年雙手叉腰,迫不得已在時教授面前展露出了真面目。
“我帶時教授參觀一下市局,有事下班再說,不然等郗隊帶證人回來你們就等着下次被抓去翻垃圾站吧!”
“翻垃圾站”是刑偵勘察中廣泛的證物搜撿工作的統稱,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在鋪着厚厚“抹茶奶蓋”的死水湖裡用手打撈化膿膨脹的屍塊、挖開糞池去摸被藏在最下面的作案工具、在堆積如山酸臭撲鼻的垃圾山裡翻找用過的衛生紙……代表了刑偵工作中最為艱巨的工作,給廣大刑警同志帶來嚴重的身心摧殘。
果然,此話一出,辦公室裡頓時鴉雀無聲。
曹波默默地收回了準備獻給時教授、并力薦他品嘗的市局食堂限定款豆沙包和放了草莓粒的黑米粥,眼睜睜看着時栖沉在陳年年的“脅迫”下面走出了刑偵支隊的大門。
“市局沒什麼規矩,不用上班打卡,加班是常有的事情,不過你不用擔心,如果案情進展順利的話一般不會占用太多個人時間。”
一邊走,陳年年一邊介紹道。
“市局有兩個外包食堂,免費提供三餐和夜宵,平時刷卡記賬,月末局裡統一報銷。一食堂菜樣多,量大便宜。二食堂多是特色窗口,還有清真餐,餐卡要等到中午财務處上班時間才能拿到,我先帶您去登記一下。您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
聽到時栖沉的回答,陳年年隐秘的邀請時教授一同吃早餐的願望破滅了。
她撅了撅嘴,帶着時栖沉轉過拐角,繼續介紹道:“二樓是刑偵支隊辦公室、禁毒支隊辦公室和經偵支隊辦公室,對面是幾個支隊長的個人辦公室,隔着一條走廊,最裡頭的是法醫處和技偵所。魯局辦公室在樓下,他和張局辦公室挨着,對面是汪局辦公室,不過他很忙,有事情找魯局就行。”
“好。”
介紹完畢,時栖沉回到了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是一個獨立的小隔間,旁邊隔着一扇窗戶的是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時栖沉雙手插兜,站在窗邊往裡看了看,裡面空無一人,桌上擺着雜亂無章的卷宗,煙灰缸裡一堆煙頭,門口衣架上挂着幾件外套。
時栖沉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窗邊往裡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就返回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始收拾自己的辦公用品。
刑偵支隊的大辦公室裡,一群人正熱火朝天地讨論案情,時栖沉收拾完東西後,那位傳說中的隊長還沒回來。
他隻得百無聊賴地在辦公室裡到處晃蕩。
忽然從門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此時正站在走廊的玻璃牆前看上面挂着的照片,被聲音打斷,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隻見好幾個警員如臨大敵,簇擁着幾人走了進來。來人應該就是梁博文的家屬了。一行人直奔局長辦公室,魯局開了門将人迎了進去,門再度合上。
時栖沉将視線再度轉回玻璃牆,上面張貼的都是局裡各項活動表彰時所拍攝的照片。他站在玻璃牆前,目光從一排排照片上逐一劃過,在觸及到其中一張照片,忽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