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毅”二字段清之的表情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
監控室内,透過單面防爆玻璃葉展看着甯遠,欣慰地點頭——在他心裡甯遠這是超常發揮了。
對甯遠的随機應變,連坐在一旁的祁顔也心中暗然佩服。
“你最好把艾一茶給我交代清楚。争取個死緩吧。”甯遠繼續冷笑,波瀾不驚地說。
段清之沉默兩秒,緩緩開口:“他吸沒吸毒我是真不知道。當初他說他在雲南有個靠譜的朋友,隻上家負責把貨給他其餘什麼都不用管。隻要按單給他錢就行。我當初也很疑惑,畢竟這事在内地風險太大,我也懷疑過他是以販養吸——但他從來沒提過買貨,下家清點的貨數量也沒少過半分。”
葉展按住耳麥:“問他知不知道艾一茶口中那個雲南朋友。”
甯遠:“你認識他那個雲南朋友麼?怎麼就斷定那人靠譜?”
“不知道。但後來他說那人是他同母異父的親弟,相依為命的那種。他弟為了給他們媽治病,他們兄弟倆走投無路了才幹這。”段清之不安地掃視着面無表情的“白毅”,口氣軟下三分:“我就信了。畢竟艾一茶從沒騙過我。”
神情複雜的冷藤問葉展:“你覺得他說的是實話麼?”
“不像撒謊。”葉展沉重搖頭。按着耳麥繼續對甯遠道:“給他看歐陽秋的筆錄。”
再度看到那張筆錄,段清之眉頭一皺,語氣驟變難掩憤怒:“我說過了,徐婧壓根就不是我殺的!我把她扔到江灘是沒錯!但全程根本沒遇到什麼人……”
祁顔開口了,語氣極具壓迫感:“你最後一次見到艾一茶是什麼時候?”
“你們綁我到這之前的前幾天晚上,”段清之無奈地小幅度攤了攤被拷住的手,“說起來挺突然的,他突然來家裡說想找我叙叙舊。但那天朋友約我喝酒,但他硬說有要事得談。”
那天應該正是10.24。王秀華遇害于10.25淩晨。
葉展:“問他談了什麼。”
段清之:“我瞅他那如臨大敵的樣兒,還以為貨出啥事了。趕緊給推了,結果他點了好幾紮啤酒送來,純純跟我講他的愛情故事。”
葉展臉色沉下三分:“問他談沒談他那個雲南朋友。”
“啥跟啥啊,别說他弟了,他壓根沒半點提起貨的事兒,給我虛驚一場。他還給我灌醉了。第二天我醒了就沒見着他人。”段清之忿忿道。
甯遠剛想繼續問,耳麥裡葉展說:“行了,就到這裡,你找借口出來吧。”
當甯遠一頭霧水地走進隔壁監控室的門就聽見葉展對冷藤說:“那我們就先回市局了。去審艾一茶。”
甯遠四下看看,目光移到葉展臉上,見他正看着自己——原來他說的“我們”,是自己和他。
無端地甯遠心中松快了片刻。對冷藤點點頭:“我們先回市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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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遠到檔案室幫他取沈楓案的卷宗去了。葉展望着樓梯的方向,先進了審訊室隔壁的監控室。
透過單面防爆玻璃,葉展凝神細細觀察着艾一茶。
監控室很暗,審訊室裡也沒開燈。艾一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坐在那,聽到走廊的動靜也沒作何表情,仿佛就在等待着葉展的審判。
甯遠來了。葉展接過卷宗,看也沒看就沉重地歎氣,隔着外套就拍了拍甯遠的背,歎息一聲随後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看到推門而入的葉展,艾一茶眉間一動,嘴角甚至還流露出一絲笑意。那低沉好聽的聲音有些嘶啞:“葉警官,你來了。”
葉展照例是倒了杯水給他,随後解開了他的手铐。在碰到他的右手之際,艾一茶眉頭一蹙。
艾一茶好像很渴,手铐剛一被松開就端起紙杯一飲而盡。那茶水滾燙,他像是感受不到溫度一般,面不改色地放下了空杯。
“封閉針其實很不好。傷手,還容易複發。”葉展輕聲說。
半晌,艾一茶反問他:“那像腱鞘炎這樣,要不了命的小病,卻又能日日夜夜帶給你折磨。讓人忘不掉,時時刻刻都能想起的——您是會選擇忽略,還是……”
葉展将案卷放在桌上,靜靜地看着他。
“其實從前我沒想過解決它。就帶着痛彈琴,痛就痛吧。彈琴的時候我是真正快樂的。那是不是能說明這痛苦還承載了快樂回憶。”艾一茶平靜地說着這些。
“如果不是因為……”
葉展忽然打斷他:“那是什麼人讓你去解決它?”
艾一茶一愣,眼神不安地飄忽了一刻。
葉展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繼續道:“如果說你聽了他的意見,為什麼還要繼續呢。”
艾一茶閉口不言了。他五官中唯一算得上出衆的美麗眼眸垂着,半句話也講不出來。
葉展繼續問:“他對你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
艾一茶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