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展回到支隊辦公室，在工位上沉默地坐着。

時鐘恰好指向下午兩點半。距離被關進審訊室起，已經過去七個半小時零十三分鐘。

在這期間，被收走手機的葉展并沒有和溫疏風事先取得過任何聯系。更不用說和他串通好，“演”這麼一出戲——

雖然不知道甯遠有沒有和他說什麼。但念頭一起，葉展馬上就否定了這個猜測，畢竟關于朱确的事，甯遠幾乎一無所知。

今天溫疏風帶來的那些資料，關于葉問水還有什麼朱江，就算是葉展自己也一頭霧水。

堰城分局現刑偵顧問，前江甯市局南陽分局特警，朱江被害案特情……

鬧了今天這麼一出，葉展總算是明白，自己先前對陳永的猜測方向是正确的：他已經要撕破臉了。

但對于溫疏風，在今天被抓進審訊室之前，葉展對這個人幾乎是一無所知。

他蹙起眉，僅憑直覺，自己居然會對這樣一個不清楚底細的人求助。

也許小葉說得對，自己還真是變了。

葉展歎了口氣：但不管怎麼說，這次的的确确是溫疏風把他撈出來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一個已經不那麼陌生了的号碼發來了條短信：

【外面雨下大了。】

葉展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雨傘朝辦公室門外走去。

市局的玻璃門外不遠處，一個清瘦挺拔的白色身影撐着傘伫立在雨中，背着一個斜挎包。

“出來啦。”

傘沿不斷滴下的雨簾中，溫疏風拉了拉圍巾，露出帶笑的臉。

他朝葉展那走了兩步，在距離他的傘兩米處站定了，“沒什麼事吧？”

葉展搖搖頭，往左前方跨出一步，離溫疏風近了些，傘沿擡起看着他苦笑：“這時候我要再說謝謝，好像就有點兒沒意思了。”

“沒事。”溫疏風對葉展的舉動略微驚訝——這距離，已經突破了人與人的心理安全防範距離的半徑。

葉展又走近了些，兩人雨傘錯開，水平線上已經重疊了一部分。

他站在溫疏風身側，“不過那天小葉的事，我得替他謝謝你。”

溫疏風微微一怔，神态好像在回憶。葉展看着他：“都到這份上了，你也不用瞞我這麼多。我都知道。”

葉展看了看時間，朝着停車場的方向走了兩步，“賞臉的話，一塊吃個飯吧。跟我來。”

……

“葉老師，你這麼好的車，幹嘛不停地下車庫去？”

坐在副駕駛，溫疏風瞧着擋風玻璃上，雨刷劃動刮下的渾濁雨漬，語氣輕快地朝葉展打趣道。“别告訴我下面沒地兒啊。中午我來的時候從B1上來的，看到空位不少呢。”

“别叫我葉老師了，”葉展扯了扯嘴角，“聽着怪别扭。叫名字就行。”

“好好。”溫疏風哭笑不得地從後視鏡看着他的眼睛，“葉展，你早晨來的時候沒下雨麼？”

“下了。不過，下面那可都是領導的車位，我可不敢随便給占了。”葉展輕笑一聲，“也就甯遠那個家夥敢每次直接把我的車開下去。”

“說到甯遠……”溫疏風回頭看了一眼，葉展的車已經開到市局大門口了。

“咱們去吃飯不帶上他，他不會生氣？甯主任好像……看起來脾氣不大好的樣子。”

“他啊，現在恐怕在法醫實驗室和陳局鬧的不可開交呢。”葉展歎了口氣，“陳局現在本來就對你我有意見，我可不想這個節骨眼兒去撞槍口。”

方才甯遠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說是忙着，恐怕一時半會見不了面。讓葉展自己吃飯别等他。

溫疏風若有所思地點着頭。葉展繼續道：“不過等下回來的時候，還是給他帶點吃的。我恐怕陳局……”

溫疏風耐人尋味地看了葉展一眼，沒說話。

……

明月茶樓。

二樓包廂裡的暖氣開的很足。溫疏風解下圍巾丢在沙發上，“這地方不錯啊，葉老師有品味。”

葉展并沒急着點菜。服務生上過茶後，他便把包房的門反鎖了。

他轉過身，“溫顧問，我有些事想問你。”

溫疏風愣了一下，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來先坐吧，一個一個來。”

待葉展背對着他鎖門之際，他倒了杯茶，放在葉展座位跟前。随後朝他揚聲道：“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你也别叫那麼生疏了，直接喊我名字。”溫疏風從斜挎包裡拿出資料袋，“是你先問，還是我直接講？”

葉展點頭，“那你先講講看吧。”

“是這樣。”溫疏風抽出兩張照片，推給葉展：“這輛車是你的，前面那輛你追的是朱确的。”

“不錯。”葉展點頭，這兩張照片正是陳局給他看的監控視頻裡的截圖。疑道：“但這不是……”

“你聽我說完。”溫疏風點了點照片上清晰的細節，“相信你肯定也看出來了，這種程度的還原，絕不是市局的技術隊能輕易做到的。但有一個地方可以，那就是堰江大學的鑒定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