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跨出門外,看着空蕩蕩的走廊,寂靜無聲,隻有感應燈一盞盞亮起。
裴清漪沖向斜對面一間宿舍門,神色焦急地拍打:“詩槐?你在裡面嗎?”
門闆砰砰響,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她轉頭對沈星瑜說:“我去找宿管阿姨拿鑰匙,你在這裡等等我。”
沈星瑜雙手插兜,看着那扇紅色厚木門,中央是一扇帶鐵紗網的小窗,此刻小窗半開,裡面有光,卻看不清其他情形。
她走向門前,側過身,右肩稍稍活動,擡起手肘,蓄力一擊——
鐵紗朝内變形破開,刮蹭下大衣黑色絨毛,破口處格外尖利。沈星瑜卻面不改色将手掌探入,從裡面壓下門把手。
門緩緩開啟,她的短靴,跨過門檻,踩在了粘膩的血色上。
朝她鋪開的室内,有道癱坐在桌邊的身影,一手拿着鋒利的美工刀,另一手垂在身側,從腕處往下,橫亘的傷口交錯,劃到了手肘内側。
與裴芝一樣“臉在江山在”,在十二年後制霸熒幕的國際女明星詩槐,連奄奄一息都像零落的花瓣。
沈星瑜看過她幾個作品,對她傷心落寞時表演的痛苦表情印象深刻。
她半蹲下來,在詩槐勉強睜開的目光裡,看她手腕上的傷口:“你不是最怕痛嗎?”
雖然這些傷口都很淺,沒有一道割到大動脈,但聯想到未來這位詩大影後身邊助理吐槽過的,她對疼痛格外敏感,會因為吊威亞、受傷而暴躁,生病也抗拒打針的事情,沈星瑜很意外她這次的做法。
來的不是想要的人,詩槐也懶得裝,一秒出戲,對她露出個笑容:“你聽過,【拯救者綜合症】嗎?”
……
沈星瑜對這個詞并不陌生。
最近的這些年,她為了自救,看過很多心理學相關的書,“拯救者綜合症”,指的是通過幫助别人,拯救别人,來獲得對自我認同感,需要從他人的肯定或喜歡中獲得價值感。
但這個詞和現在有什麼關系?
這時,她聽見了樓下救護車的聲音,紅藍閃爍的刺眼燈光,紮破了黎明前的夜。
随後,鑰匙碰撞聲、人員的腳步聲,都随着裴清漪的聲音一同擠進這房間。
沈星瑜不知被誰撥到旁邊,她看見裴清漪撲過去,語氣很輕、很溫和地哄着詩槐,還擡手摸着她腦袋,讓她别睡過去,醫護人員則迅速地進行急救包紮。
擔架擡進來的時候,沈星瑜幾乎被擠到了房間角落,門口上方懸架上,有其他人挂的衣服沒收,被粗暴攏開時,衣服和衣架掉下來,砸在她身上。
她卻隻看着裴清漪。
這是她沒見過的心上人。
從認識以來,每次相見,裴清漪所有的注意力都會在她身上,就像一輪隻照亮她的太陽。
詩槐先前的話在她耳邊回響,“如果你喜歡她,而她又恰好回應了你的愛,那隻能說明,你病得很重……你是最可憐的,隻有她的愛能治愈你。”
還有那夜,在裴家樓下,二樓窗戶裡飄出的裴芝聲音,遺憾着,裴清漪如果不是遇到“綁架”那件事,不會失去繼承人身份。
什麼樣的富貴人家,會苛刻到因為小孩被綁架過,不但不給予更多的關照和愛護,卻反過來剝奪她的繼承人資格?
除非。
她在那次事件裡,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甚至因此被家族判定為,理智和情感無法再讓人信任,将正常的商業活動交給她。
-
詩槐被擡出去時,裴清漪站在她沒受傷的那一側,始終沒有松開握着她的那隻手。
擔架上,面色蒼白的人,側着頭,隔着數道白大褂縫隙,看向被留在屋裡的沈星瑜,視線下滑,看到了她因為破門救人而受傷的右手手背。
此刻。
一滴血順着那白皙手背,凝聚指尖,滴落下來。
彙入地上的小片水泊中。
于是她對着沈星瑜再度輕輕勾了勾唇,唇瓣開合,無聲說出幾個字:
“……這次是我赢了。”
這次是她更慘。
所以她成為了被裴清漪選擇去救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