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一條咖色的極慵懶的長款披肩,能籠到膝蓋的那種,遮住了她身上的衣服,但阮盛意想,披肩下面應該是一件剪裁得體的旗袍,或是修身的長裙,總之是很能襯她氣質的衣服。
因為她有着一頭染了暖棕的長發,用一條巾帕在腦後簡單束起。這樣的發型,不配一條旗袍或是修身長裙,太浪費了。
這樣一個似從茫茫江南煙雨中撐傘而來的女子,會是那群藏在無邊無際的黃沙中的黃鼠狼的幫手嗎?
阮盛意扣着自己的手指,壓了一口氣在舌根。
趙雯并不多話,也許是在等另一人平複了心情,複又問:“隻有這樣的飲品和酒嗎?店裡有牛奶和咖啡嗎?”
“牛奶有。”阮盛意颔首,“有一位朋友胃不太好,不喝酒,也不喝涼飲,就備了些牛奶。”
她為什麼說這麼多?
可面對着趙雯,她好像總在不可克制地多說。
趙雯又彎了眉眼,施然一笑,溫聲道:“老闆心很細呢,生意應該相當不錯吧?”
“還好。”阮盛意言簡意赅地回答。
說多錯多,她還沒辦法信任眼前人。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人的身上有一點點熟悉的感覺,不隻是來自舊日的暖熱,還有些……講不上來的熟悉。
這太奇怪了。
“老闆,是春城人嗎?”
阮盛意心一驚,“涉及隐私,恕難回答。”
“無礙。請給我兩杯牛奶,打包,謝謝。”
女人提了牛奶,袅娜向外走去。
阮盛意便在此時發覺,她确實穿了一身暗綠色的旗袍,旗袍下擺微微分叉,纖細的腳腕若隐若現。
如果,蕭溫妤穿旗袍,會是什麼樣的?
阮盛意出神地想。
謝瑜走過來拍她的肩膀,“老闆,别看了,小心我給蕭老闆打小報告。”
“……”阮盛意白她一眼,“胡說八道。”
女人似乎是店裡熱鬧與平靜的分割器,她推開門,帶走了随她而來的一室安然,吵嚷的熱鬧同她擦肩而過。
而後,她微回眸看了一眼店内。
阮盛意默默扣緊了握在一起的手指。
她真是瘋了,在這一瞬,她居然在想蕭溫妤如果也這樣回眸,會是怎樣的風情。
她那頭栗棕色的微卷發,會不會随風輕輕飄起來,為她的回眸添幾分熱切呢?
她好想,見到蕭溫妤。
但現在店裡好忙,她如果去見蕭溫妤……
謝瑜能把她撕了。
阮盛意輕咳數聲,轉回身,默默拉了拉袖子。
工作,工作為先。
她沒看到,趙雯提着牛奶進了對面的照相館。
*
天色已然黑了一半,蕭溫妤正在處理今天白天拍完的照片,她習慣性帶着耳機卻不放歌曲,靜谧的環境像是她給自己留下的一片空地。
門忽然被輕輕叩響。
蕭溫妤正在試濾鏡,頭也不回道:“請在外面稍等一下,可以挑一挑想拍的照片或者想試穿的衣服。”
于是站在門口的人輕輕地清了清嗓子。
本不用她輕聲喚,蕭溫妤便已經驚喜起身,可她還是溫了聲音,輕柔地喚道:“小妤,我來看看你。”
這是蕭溫妤難得能放松下來的時刻,她三步并兩步便走到門口,整個人撲進了來人懷裡,軟了聲音:“阿媽,我還以為你們還在生氣。”
“好大個人,還這麼毛手毛腳!”趙雯笑着罵她,擡手點了點她的額角,“慢些,慢些,别傷着我孫女了。”
女人擡手在蕭溫妤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瞧,這是什麼?”
“你去過對面啦?”
“認出來的這麼快呀?”
“……”
蕭溫妤自幼就很難在這位媽媽面前存下些許的心緒。
她一直覺得,趙雯是從江南古畫裡走出來的俏人兒,當年選擇來西北已經是很出人意料,能看上她的那位土生土長的西北大妞的老媽更是……
蕭溫妤不敢想,她怕趙雯看出來她的想法。
總是這樣的,她想什麼,趙雯都能看出來的。
譬如此時,她熟稔地摸上蕭溫妤微微泛紅的耳垂,輕輕一揉,低了聲音道:“阿媽去樓上等你,你先忙,咱們慢慢聊。”
這便是已然看穿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