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溫妤處理好樓下的事情,把幾個工程文件都一一點了保存,而後挂上了暫停營業的招牌。
但她并沒有急着上樓,而是抵在了門口,背對着一條街的繁華與喧鬧,微微歎了一口氣,手掌透過長裙的棉質材料,輕輕蓋上似乎有了幾分痕迹的小腹。
為了這個孩子,她和家裡鬧的多少是有些僵硬。
也許不隻是為了這個孩子,從更早開始,從她都不和家裡商量就離婚開始,已經把家裡那隻大貓氣的七竅生煙,知道這個孩子的事兒後更是已經有快一個月沒和她講過話……
趙雯今日前來,更像是來緩和一下她母女間的關系,也是家裡的一個态度緩和。
可如她這般的人,似乎也不太值得叫人這般的認真對待……吧?
蕭溫妤滿腹憂懷地眺着最内側的房間。
她突然有些後悔将樓梯改到了最裡面,她站在這裡看不到一分一毫的狀況,不知道趙雯此時看到了二樓的布置後是怎樣的心情,會一直看着她辛辛苦苦布置的樹枝枝桠,還是會同她一樣,靠在欄杆上,一下一下地歎着氣。
蕭溫妤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她怎麼就三十歲了呢?她這三十年的人生,怎得這般的好笑呢……
“小妤。”趙雯沉靜的聲音自二樓的陰影中緩緩流出來,向來溫暖的聲音此時仿若照亮了前方的陰影,而後輕輕勾上蕭溫妤的胳膊,“還沒好嗎?”
蕭溫妤輕輕撫了撫心口,緩緩呼出一口氣。
她帶着幾分忐忑順着扶梯走上二樓,方一上去,正看到趙雯握着一張她還沒來得及貼的照片,仔細地瞧着。
她搭着扶手,遲疑了一瞬。
“來呀。”趙雯招了招手,“今天的拍了嗎?”
“還沒。”蕭溫妤走過去。
趙雯:“我給你拍今日的吧?”
女人錯愕一瞬,迎上了一張微笑的臉。
趙雯:“剛好,讓我也看一看吧。”
她拉着蕭溫妤走到她自己布置的樹枝前,輕輕撩開她的上衣,毫不保留地撫上那層有些變化的小腹,溫暖的手掌抵着小腹,傳遞着些許的情感與堅定。
蕭溫妤有些把不準自己該作何反應,她輕輕撩起自己的長發,替趙雯提着衣服,看她滿目柔情,看她小心翼翼。
母親是最清楚女兒的身體的,哪怕她自己還沒發覺太大的變化,趙雯卻能精确地找到那一處,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弧度。
她忽地開口,溫聲道:“當初你落進了蕭言月的身體裡,我可是嫉妒了好久好久。”
“一直覺得你是不是天生就不想和我親近,從一開始就不來我這兒,結果……”趙雯說着,自己都沒忍住笑了一聲。
結果,家裡有一對兒冤家。
自從蕭溫妤懂點事兒,家裡不是蕭溫妤叉着腰硬氣蕭言月,就是蕭言月舉着衣架子追着小姑娘慢屋子跑,就這麼跑啊跑,跑了二十多年,跑到蕭溫妤自己獨立了搬出去,家裡反倒是空落了下來。
特别是最近,她看着蕭言月對着那時候殘存的衣架出神,一邊覺得好笑,怎麼十多年前的東西斷的隻剩一根鐵枝了,還能被這麼妥帖的保存着啊?
可同時,又覺得可憐。
是蕭言月自己放的狠話,要麼打了孩子回家住,要麼永遠都别回家,孩子也别想着帶回家,這麼有本事就自己去帶自己去養。
轉過頭來,也是蕭言月自己在後悔,在痛苦。
趙雯又不太能笑得出來了。
她拉着蕭溫妤坐下,握着她的手,道:“小妤,這麼多天過去了,你還是确定要留下她嗎?”
蕭溫妤眸色微潤。
她何嘗不知其中艱辛,又怎會不知趙雯的話中之話,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擡手覆上趙雯的手。
輕聲道:“她很乖,不鬧人,有時候都會讓我忘記她的存在。她很努力地在長大,我也……想試一試。”
“你若是真的想……”趙雯微微咬唇,低歎一聲,“可當初我和言月兩個人都是手忙腳亂,你一個人可如何是好?”
“阿媽……”蕭溫妤嬌軟了聲音,試圖試探一下另一位的态度。
趙雯:“打住。既然是我來,那你那個老冤家顯而易見是還沒放下自己那張不值幾個錢的臉面,你撒嬌也沒用。”
蕭溫妤收了軟,隻剩一雙同家裡那個一模一樣的眼睛帶着幾分可憐看她。
趙雯滿臉的無可奈何,“你就不能哄哄她?”
“阿媽哄她,我哄寶寶。到時候寶寶先學會叫婆婆,不就好了?”
“……”趙雯無語看她,偏頭笑了一聲,點了點這沒長大的人的腦袋,“你啊!就你最會拿主意了!去,站過去,我給你拍照。”
“好。”
蕭溫妤不動聲色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子,而後才拉起來衣服,看趙雯舉起相機,熟稔地操控這機器,留下一張極有紀念意義地照片。
蕭溫妤:“我去打印。”
趙雯攔住她,“等等,我還要說你呢。”
“阿媽……”
“拖音也不行,你過來。”趙雯點着樹枝上的字,“畫畫倒是還行,但是教你練字你不聽,你瞧你這字寫的!”
其實不難看,相對于如今大部分人而言,這字兒已經是十分不錯的字兒了,但固然是比不上常年練字的趙雯。
不過此時被揪過來為的也不是這件事。
趙雯将溫好的牛奶遞給她,“一人一杯。這牛奶,是為了照顧你的胃吧?”
“和人家講說是胃不好,她也信了?”
蕭溫妤抱着溫熱的牛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面閃爍着對她的信任。
她點了點頭,“她信。”
“傻子紮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