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越歆取過一張紙巾遞給阮盛意,道:“她怎麼說?”
那厮,自從發現了那張合照後,阮盛意已經蜷成一團半個早上了,她把整個人埋了起來,手中握緊了手機,緩緩自耳旁拿開,才不至于讓這手機因為無力而滑下去。
阮盛意有些恍惚,嘴唇都在發顫,嗫喏道:“她說,她會去删,也會去聯系那些轉載的人,讓她們删掉。”
她恍然到,連紙巾都已經伸到了她的面前,她都沒有注意到。
陳越歆知曉過去那些事,自然也能理解她的膽怯,卻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坐在她的身旁,輕輕替她擦着滿頭的冷汗。
良久,她說:“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都已經七年了,她們倘若真的想找你,肯定已經找到你了,别擔心了。”
隻要提到一絲一毫和這個群體有關的話題,有那麼一點點暴露自己的風險,阮盛意就會變成現在這樣,那些自她童年時便攀附而來的恐懼緊緊抓着她,試圖将她拽入深淵,将她拽到和那些惡魔在一起的地方,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陳越歆心疼她,但卻沒辦法做更多的事情。
她隻能輕輕抱着她,溫聲道:“别怕,那些人說不定已經死了,别怕。”
“老師……”阮盛意顫着喚她,“我的母親,就是被她們逼瘋的。”
“我的母親,為了我,被她們生生逼瘋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陳越歆隻能這樣回應。
她不止一次告訴過她,那是成年人的選擇,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些後果不該是她一個未成年人來背負的,她哪裡背負得動啊。
可是,沒有用,應該說如果有用就怪了,有些事情早已在漫長的歲月裡深刻入髓,成為了潛藏在最深處的時不時就會泛上來的黑暗恐懼。
她隻能這樣抱一抱她,讓她放松一些,冷靜一下。
所以她問阮盛意,真的敢讓另一人來介入自己的生活嗎?真的做好準備,把自己的陰暗面剖出來給别人看了嗎?
她以為阮盛意做好準備了,如今來看,難說哦。
女孩抓着她的胳膊,嗓子裡像是塞了一塊沉重的鐵塊,憋在她的嗓中,讓聲音都幾乎是沙啞到被擠出來的一樣,音節同音節之間都踉跄極了,跌跌撞撞道:“那不是小數目,那是二百萬,我……我害怕……”
“好了,你不信别的人,你還不信蕭溫妤嗎?蕭溫妤肯定會去删掉那些照片的,對不對?”
“……”會嗎?
阮盛意閉了閉眼,顫着呼出一口氣。
她好像有些體悟到,陳越歆問她的那幾個問題的深層含義了。
她這樣的人,是不是确實不要步入一段親密關系,會比較好。
她真的有勇氣告訴蕭溫妤,她曾經背着所有的親戚,帶着二百萬的存折,獨自開車幾百公裡逃離自己的家鄉嗎?
她真的……可以嗎……
陳越歆拍了拍她,道:“别害怕,況且那照片有打碼不是嗎?隻露出了你的下半張臉,不怕,不怕。”
“你和我講一講,那個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呀?還挺好看的,也太有氛圍感了。”
這件事情是阮盛意心底的一根刺,也已經變成了一碰就炸的ptsd,她隻能試着這樣慢慢轉移她的注意力,并且期待蕭溫妤那邊處理的可以更快一些。
況且,那張照片确實漂亮。
那是阮盛意和蕭溫妤二人的合照,一人随意地坐着,另一人則站在她身前,握着她的一縷頭發。
看照片上的穿搭,應該不是最近的照片,但也不早。
不過比她想象的兩個人勾搭在一起的時間要早多了。
“告訴我嘛,好不好?”
阮盛意搖了搖頭。
她才不要說這些,這是她和蕭溫妤的秘密,至于那個亂發照片的孩子,她要好好罵她的。
“诶,蕭老闆電話打回來了。”
陳越歆手機還沒拿穩就被另一人搶走,緊緊抱在懷中,顫顫巍巍按了接聽。
“……蕭溫妤。”顫到像是剛哭過的聲音,讓電話另一端的人都沉默了一瞬。
陳越歆支起耳朵去聽,不太清晰的女聲從話筒的斷斷續續的電流音中飄了出來,十分溫婉,帶着一些些冷意,道:“你很難受嗎?”
這問的顯然不是照片了。
但阮盛意那亂成一團的腦子哪裡分辨的出來,她隻說:“删掉了嗎?能删掉嗎?”
“能找到的我都一一要求删除了,評論區的沒辦法,我沒辦法要求所有網友删掉。”
“你可不可以發一條信息,就一條,讓大家不要再傳播這張照片了,拜托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
陳越歆撓了撓後腦勺。
以她過來人的經驗來看,要出事兒。
果然,另一端的人聲音更冷,平聲道:“那張照片打了碼,如果我發了信息會更加欲蓋彌彰。”
“你連一張打了碼的合照也不能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