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沉默了許久。
那隻是一條河,不是十年火箭筒吧,她這爬上岸,走過來都不止五分鐘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路燈亮了,就在她思考着,接下來要怎麼行動的時候,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從巷子盡頭響起。
沈沫循聲望去,路燈沒有完全照亮的盡頭,先是出現了一雙皮鞋,人往前走,黑暗褪去,來者逐漸暴露在燈光下。
簡單常見的西褲,白襯衫,胸前印着校徽,松松垮垮的領帶,一副懶散dk打扮。
然後是……
沈沫瞳孔瑟縮。
那是一個身形纖細的美少年,他有着一頭淩亂的短發,皮膚蒼白,猶帶青澀的臉,帶着幾分遊離人間的冷淡,墨綠色的雙眼微阖,一手提着書包,一邊走,一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這張臉。
沈沫承認,她有點被吓到了,強烈的荒誕感襲來,以至于少年慢吞吞走到了她面前,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少年腳步微頓。
“抱歉。”意識到自己擋了路,沈沫下意識側過了身,卻見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起了郵箱裡的報紙,徑直越過了她。
沈沫愣住,是了,她現在是人類看不見的鬼怪?
不對。
她看着頭頂的月光,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她是鬼怪!
沈沫倏地轉身,看着若無其事開門的少年,平靜地說道。
“我是鬼怪,普通人看得見我。”
就像那崽種一樣。
想到那個陰險狡詐、陰魂不散的男人,沈沫緊抿雙唇,臉色難看。
這樣一來,年輕人故作看不見,反而變得可疑了。
少年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拿鑰匙開了門。
巷子另一頭,又傳來了些許動靜。
沈沫看了過去。
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雖然臉上多了些許歲月的痕迹,但是,隻看輪廓,沈沫瞬間就認了出來,那是當初的鄰居,中村夫人。
幾乎要湧上喉嚨的招呼,瞬間咽了下去。
沈沫沒有說話,熱心鄰居反而主動搭話了。
中村夫人拎着菜籃子回家,剛從超市采購歸來,她的心情不錯,一擡頭,遠遠就看到了齊藤家門前,有個陌生的女人站在那裡。
她心裡有些好奇。
那是剛搬來不久的鄰居的家。
鄰居是個獨居少年,雖然很有禮貌,但為人有些沉默,據他自己說,出差的父母為了鍛煉他獨立生存的能力,給他租了這棟房子。
雖然,中村美惠覺得,這年紀的孩子就出來獨自生活,未免有些為時過早了,但那是别人家裡的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不過,這麼久以來,她也沒見到過任何年長者上門來探望,是不是有點過于不負責任了?若不是确實有看到少年每天按時上下學,中村夫人都有些疑心,對方是不是叛逆離家出走,又或者是被家人抛棄了。
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中村夫人心裡暗暗猜測着來者的身份。
難道,這就是少年口中忙于工作的媽媽嗎?
近了,中村美惠完全看清了女人的模樣。
她有着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臉,有些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就是,沒有攻擊性,普普通通,但就是莫名會覺得親和,想要親近的類型吧。
皮膚很白,膚質很好,像玉石一樣,柔順的長發松松垮垮地垂在身後,紮了個低馬尾,很有藝術家的氣質。
一雙内斂沉靜的亮眸,無聲看過來。
中村美惠的臉紅了紅,有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呢。她忍不住搭話了。
“請問,您是從外地來的嗎?是迷路了嗎?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外地……
沈沫不知道該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搖頭歎氣。
中村夫人不認識她。
隻有兩種可能,她的屍體沒被發現,死訊沒被傳開,時隔多年,對方早就忘記了寄宿在齊藤家裡的租客。
沈沫看着眼前人。
笑起來眼尾已然有了皺紋的中年婦人,看着她的目光越發柔和,眼神卻滿是陌生。
沈沫沉默,是她最不想面對的另一個。
這或許已經是别的時間線上的世界了。
“不,我……”
“她是來看望我的小姨。”本是專注開門的少年橫擱在兩人之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單薄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像是怕她會對無辜的人動手似的。
沈沫幹脆閉上了嘴。
齊藤八雲随口編造了一個身份,勉強糊弄了過去。
“哎呀,原來是這樣,失禮了,今天超市水果區打折,我多買了一些,來,給你們嘗嘗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