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雪已經堆起薄薄的一層。
暖黃的路燈把隐藏的夜色中的雪花照出形狀,安離靠在沙發上,默默地看着窗外。
「宿主T T」
安離眨了眨眼,溫和地笑了一下。
“好熟悉的感覺。”
被帶入這個世界,像是重新擁有了新的人生。
安離能夠回憶起來的,屬于自己的時刻,似乎就是在等待。
坐在放學路上的階梯邊賣一些批發的卡套,等待着别人的駐足。
坐在擺滿飯菜的飯桌上,一個人默默等待着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那個人。
他似乎是不讨厭等待的,在這些為數不多的時候,身上那些看不起的重擔像是一瞬之間消失了,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能感覺到這個世界,察覺到自己還活着,忙碌地在這個世界奔走。
他會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任務者,巨大的孤獨感使他意識到自己與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割裂。
他喜歡等待,卻不喜歡寂寞。
安離喜歡陸長洺身上讓人安心的木質香,即使無法觸碰,隻是靠近,都會覺得幸福。
他也喜歡忙碌地工作到昏天黑地,完全沒辦法思考任何事情,直到工資打進賬戶裡的那一瞬間,被積壓的痛苦能夠被允許宣洩的感覺。
……他最喜歡的,是淩越。
讓他唯一一個有歸屬感的人。
被親戚推來推去,幾乎是被抛棄的時候,淩越拉住他已經凍得失溫的雙手。
淩越說讨厭他,幾乎從來不叫安離哥哥,總是對安離冷嘲熱諷。可是淩越卻對他很好。
明明比他還小一歲,卻能扛着他去醫院。明明是舅舅的孩子,卻總是偷偷幫着他。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淩越這麼做,即使這份好讓他幾乎徹底失去了尊嚴與自由,但是這份好也讓他感覺自己屬于這個世界,真正地開始了一段新人生。
雖然很糟糕就是了。
而現在,他已經被剝奪了這種喘息的餘地,即使同樣等待着,他能夠咀嚼着品味着的那些記憶與感知,似乎都變得模糊而失真了。
也許他最開始就不該做任務,或者貪戀那一點來自陸長洺身上的溫暖。
即使爛掉也沒關系,至少那種疼痛是真實的。
安離伸手摸着自己包紮得嚴實的傷口,聽見玄關處傳來的聲音,像是終于回過神一樣眨了眨眼。
沒關系。
在走之前,他會給淩越一個好結局。
“……安離。”
壓抑的,隐隐含着怒意的聲音傳來,安離彎着眼眸,轉頭看向徐成煜。
“我在。”
徐成煜沒有說話,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腳步聲回蕩在偌大的房間裡,難以忽視。
他走到安離面前,垂下頭看着安離。
就像是懶得掩飾一樣,衣領敞開着。脖子上的痕迹似乎還能看出那個人是如何扣住他的脖頸,如何在這片肌膚,像是挑釁一般地留下痕迹。
徐成煜逆着光站着,深邃的眉眼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誰也沒有再說話,安離擡起頭,對徐成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徐成煜頓了一下,高舉起手,那怒氣快要化為實質。
安離閉上眼。
“……小離,外面冷。”
想象中的疼痛感沒有到來,徐成煜隻是伸出手,扣好安離的衣服。
他慢慢蹲下,把臉放在安離的膝蓋上。壓抑着的憤怒與背叛感都隻是變作了眼底的腥紅。
“……我答應過你,我會對你好。”
聲音顫抖,語氣艱澀。
安離眨了眨眼,淚水順着臉龐滑落。
“……學長,我不需要。”
徐成煜擡起頭,伸手把安離抱起,冰涼的,病态的身體,即使有衣服隔着,似乎也能撫摸到那瘦削□□下起伏的骨骼。
“你不相信我。”徐成煜自嘲一笑,“……我不會對你生氣,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主動接受我。”
他擦掉安離臉上的淚水,心頭那種不甘被他一點一點碾碎,隻露出一個和往常一樣的溫和笑容:“别害怕,你做什麼都可以,我會幫你。”
安離咬了咬唇,靠在徐成煜的胸前,眼淚幾乎打濕了徐成煜的肩膀,他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狗,蜷縮在徐成煜的懷裡尋求庇護。
“……學長,你知道嗎?”
“嗯?”
安離抱住徐成煜的脖子,哭得鼻尖發紅,他坐起一點,摩挲着徐成煜的肩膀,聲音很輕。
“……被人勒住脖子的時候真的很痛,所以我一直都記得學長。”
“……安離?”
安離的手慢慢挪到徐成煜的脖子上,輕輕握着。
“當時是因為喜歡我嗎?所以找人來欺負我。”
被徐成煜救下來的感覺糟糕透頂,身體無力,肺部因為缺氧而快要炸開,安離被徐成煜拉着手站起來的時候,那種恨意與惡心感近乎要占據他的全部心神。
他知道那些人不是徐成煜找的,也許是早就盯上了他,也許真的隻是一時興起。
徐成煜也隻是知情,也隻是像别的人一樣怕麻煩所以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