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奂今天遇到了一個把夜鹭認成各種各樣水鳥的人,她并不意外,經常有人也這麼認錯的。
蘇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劉奂很讨夫人們喜歡,一開始蘇夫人也不例外。
劉奂十歲時候才找到蘇夫人,這孩子在外流浪了整整五年,找到的時候身邊隻有一個十五歲但是武藝高強的侍衛,據說是和她一起流浪,名為衛奕。
比起說,劉奂更擅長傾聽,蘇夫人經常對着這個撿來的小皇子說些自己的絮叨。
劉奂十二歲時,蘇夫人帶她賞荷,給她指水邊的水鳥。
“喚喚,你看,那裡有幾種鳥?”
劉奂總是表現得安靜少言,和她曾經的一個表弟很像。蘇家的孩子有時候就會出現這種性格十分特别的孩子,他們學不會很多東西,不愛和人說話。回答問題也經常說錯。
蘇家一開始以為是父母教導問題,直到祖上曾有遊醫來到府上,告訴他們這是孩子天生的,病因藏在蘇家的血脈裡。
蘇夫人便經常對着劉奂說話,她發現劉奂極有可能是那種孩子。
“小公子今天也沒有和其他人說話,連衛奕都沒有。”
其實劉奂一直話少,她從上輩子開始就是個不愛說話的。
蘇夫人問劉奂水鳥,一旁的蘇望舒搶着答:“阿娘,是六種!”
劉奂沒有回答。
蘇夫人又問:“喚喚,你覺得呢?”
劉奂仔細辨别了下眼前的水鳥,終于回答:“夫人,隻有一種。”
蘇望舒想要嘲笑這個老是占着母親關注的小子一頓,被蘇夫人未蔔先知般先瞪了一眼。
“喚喚,你再仔細看看……”
劉奂回答:“就是一種,它們都是夜鹭。”
蘇夫人不答話了。
後來夜裡,她将歇息,聽到水邊鳥鳴,各色水鳥仍然站在那裡。
小丫鬟見她看得出神,出聲詢問:“夫人,怎麼了?”
蘇夫人怔怔問她:“你看,這裡有多少種水鳥?”
小丫鬟不知道為什麼夫人突然這麼問,仔細辨别了一下:“這裡……隻有一種水鳥,夫人。”
“什麼?”意識到劉奂并沒有回答錯的蘇夫人追問道。
“禀報夫人,這是夜鹭。夜鹭姿态顔色多樣,常有人将其認為一種。”
那時候蘇夫人才開始有點意識到劉奂這孩子的不尋常來。
劉奂來到蘇夫人住着的府邸中。
“夫人今天如何?可做了什麼?”
衛迩向她行禮,将蘇夫人今日的行程都一一告知了她。
“靈芝姐姐,今日夫人可能見我?”
蘇夫人的貼身侍女聞言進屋,退出來後道:“夫人已經歇息了。”
今天也是見不到蘇夫人的一天呢。
劉奂于是大着聲音道:“夫人,蘇表哥今日已經啟程去往燕,您放心,我派了衛鸶同行。”
屋裡沒反應,但是劉奂知道蘇夫人在裡面聽着。
“喚喚明日就要前往昭向南去了,今年怕是趕不來過年了,烨都局勢有江丞相和張禦史把持,您要是有什麼困難就讓衛迩帶着我的信物去尋我的親衛軍。”
劉奂喊完,仿佛為了防止被蘇夫人逮住來一通盤問,連忙跑走了。待她跑到大門了,遠遠地聽到原本溫文爾雅的蘇夫人大喊:“劉奂——”
蘇夫人惱怒地盯着已經關上的大門,在心底怒罵這人幹脆死了算了,又想到這孩子從小就不同尋常。
曾經嫌棄這孩子話少,結果現在卻又覺得還不如話少。不知道這孩子的心思能藏多深,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藏了整整四年,要不是劉奂主動告訴她,她怕是到現在都不知道。
蘇夫人擡頭,望着将夜的天空,最終還是歎息一聲,不再挽留離開的人。
關于要走這件事,劉奂并不打算和江丞相說,打算讓他自己發現。
此時劉奂帶着衛奕,買了一個外表寒酸内裡空間很大的馬車,趁着天光熹微就上路南行了。
劉奂在車裡沒有事做,一邊拿幾根絲線編手鍊一邊看着車窗外的風景發呆。駕車的事情被她交給了衛奕。
南市的糧價今日又漲了……那邊那個屋子好像是新修的,看着磚就不一樣……水邊的蘆葦和裴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