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桢回去後睡不着覺了。
他腦子裡面還是劉奂那句,單純喜歡而已,無關天地性别。
劉奂是如此坦蕩,如此光亮,裴桢就越是羞恥,越是難言。
今天十五,月圓天心,這明月清輝将這世間照得纖塵畢現,映得庭院階上青苔如覆霜。
裴桢着一襲白衣,走進這月色中。
亭柳閣花的影子落在眼前那人的身上,如在水底,如在霧中。
那人回頭見他,溫柔一笑:“裴桢。”
裴桢向着這水中的月亮伸出手,将這寒魄擁入他懷。
劉奂。
二人相擁之時,一瞬間天地變幻,裴桢隻覺得自己抱着劉奂如墜地火,化作青煙,再向着天空隕落,他卻不肯放手。
此情起于不知處,一時驚覺已焚身。
“劉奂——”
裴桢緊抱着她,劇烈的下墜感讓他大喊出聲,忽然從夢中驚醒。
裴桢氣喘籲籲,心驚不已,這才發覺懷中空無一人,自己還躺在床榻上,隻餘那抹月光,從雕花窗戶中穿過,落在他的胸膛上。
謝兼同謝遙與他住的相近,謝遙原本抱着劍倚在院牆上昏昏欲睡地看月亮,蓦地聽得裴桢這夢中驚呼,瞬間出現在裴桢房間。
“裴公子,發生什麼事了?”
謝遙劍都出鞘了,結果看到完好無損的裴桢,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異常的事。
謝遙狐疑地多看了裴桢幾眼,裴桢這模樣看着也不像是對勁的。
裴桢這才回神,連忙向謝遙擺手,說自己做噩夢了而已。
謝遙不作他想,轉身走了,隻留下裴桢一個人還呆坐在床頭不得平靜。
謝遙回來時候發現謝兼也被驚醒,謝兼原本就是個容易驚醒的,睡眠質量堪比雞,有點動靜就睡不着。
“怎麼了?”
謝兼問,他見謝遙像是什麼事都沒有如此輕松地抱着劍又出來,立刻自己想到了:“裴桢他做噩夢了?”
該說不說不愧是互相能吵架很久的同門,一猜一個準。
謝遙點點頭。
謝兼倒是覺得更奇怪了,裴桢不像是被什麼随便吓到的人。隻不過謝兼沒細究,誰還沒有幾個怕的東西,他上次也不是被蘇晨兄弟的故事吓得一晚上沒睡好。
謝兼正準備再回去躺床上,現在這天色再睡一覺綽綽有餘,謝遙則是有問題問他。
謝遙很小時候就是謝兼的近衛,為人單純,一般有什麼問題都是問謝兼。
反正公子比他聰明,也不會害他,謝遙遇到什麼事不明白的就是問謝兼。
“話說,裴公子和蘇晨公子他倆到底什麼關系?”
見到他倆手拉手回來的不隻有衛奕,還有謝遙。
謝兼覺得這問題問得奇怪:“不就是他們所說的關系嗎?”
難道謝遙發現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謝遙一臉疑惑:“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朋友?公子你覺得合理嗎?我看他倆手都拉上了。”
朋友怎麼了?拉手怎麼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然而謝兼看到的是謝遙一臉“不是吧公子你覺得這居然正常”的模樣。
謝兼不禁感慨:“你是不是最近看什麼奇怪的東西了?怎麼亂想?”
謝兼曾經就是貴族,知道有些人玩得花,他倒是不沾這些,他把謝遙當弟弟看待,也不讓謝遙接觸這種東西。
但是謝遙這思想跑偏得,讓他不由得覺得謝遙被灌輸了些怪東西。剛要問問謝遙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之前沒見過的書,就聽到謝遙給他爆了個大雷——
“男女這樣正常嗎?公子你不是說男女這樣都是授受不親嗎?”
等等?
等等!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說清楚?”
謝兼一下子瞌睡全沒了,他一瞬間從謝遙認錯人到謝遙性别識别障礙想了一大串,恨不得讓謝遙趕緊都說清楚。
謝遙愈發覺得疑惑:“公子你該不會沒看出來……蘇晨公子是女子啊……”
“啊?”
“衛奕侍衛也是女子,所以徐家才把她二人院落和我們安排得這麼遠。”
“啊?”
“雖然做了僞裝,但是看身量步态骨相這些還是看得出來的。公子你和她們相處這麼久了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