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性情灑脫,放浪形骸。他曾經說過,假如他離世了,就将他葬在海邊。”
“他最喜歡的就是茶花了。”
裴桢安靜聽着,劉奂一句句,最後将所有線索串聯。
“等着江水把這些花帶走,海邊的他總會看見的。”
劉奂繼續說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很好,很不錯。不過呢,我倒是希望我百年之後可以給自己做成個小骰子。”
“如果有人有什麼拿不準的,我還可以給他們出出鬼點子!”
裴桢差點就問出口,那人會是他嗎。
轉念一想,劉奂身邊還有衛奕,有蘇望舒将軍,有蘇老夫人和徐娘子,甚至還有和她一見如故的林朝葵。
裴桢甚至沒意識到劉奂這想法有多驚世駭俗。
或許是劉奂其他的想法關于離奇了,這種把自己死後做成小骰子的事情好歹還是說起來有點奇怪而已。
劉奂想起來遠在西山關的那對朋友:“你還記得李玱竹和雲出嗎?慕容先生和那位過世的人關系就像他們那樣好。”
“他們以文相交,喜好風雅。”
劉奂還想說,你們文人往往都是這樣找知己的,詞話墨筆風月詩賦,盡做一些旁人不懂就你們懂的事情。
大夏天不怕蚊子坐在池塘邊彈琴,下雪時候非得出門見雪裡梅花,這就算了,總是寫一些文采斐然的東西來。
裴桢,我好嫉妒你啊。
劉奂沒有說這些。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是不能和裴桢成為那樣好的知己的。
她和裴桢太不相同了,甚至連飲食習慣上他們都天差地别的。
她隻希望,要是她真的先裴桢離世,裴桢可以在月出東山,流霞漫天,長庚明亮時候可以記起曾經有人,被他邀請過同看月光。
“趕緊回去吧,待會牛肉餅涼了就不好吃了。”
劉奂用這句話結束了這段讓二人都暗自難受酸澀的對話。
他們回去時候正好見到衛奕剛起來,抱着劍滿院子轉,試圖找到他們三人到底哪去了。
見到劉奂回來,衛奕才猛地舒出一口氣,不過她倒是不能對着主子的決定指手畫腳。
梁越不比纭城和黎港,這裡雖然表面祥和繁華,卻因為地理位置,暗流湧動,山雨欲來。
昭本來就有一堆小心思,而看劉奂這架勢已經劍指南方,這裡既有劉奂直屬的軍隊,又有曾經蘇家派系,和現在是葉家軍的軍隊在。
而在纭城時候那個常家的出現,也昭示着或許背後還隐藏着一個勢力在虎視眈眈。
梁越位于刀尖上,搖搖欲墜,戰争一旦爆發,這裡一切美好都不複存在,包括加或者不加折耳根的牛肉烤餅。
故而衛奕在到達梁越時候,整個人的神經就已經緊繃起來,恨不得時刻盯着劉奂。
今早她原本以為劉奂也有點自覺,沒想到當事人根本沒這個意識,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貨一起結伴出門了。
衛奕看向了裴桢,最近劉奂和裴桢走得很近,有時候劉奂帶裴桢出門都不會帶她。
裴桢被衛奕這麼看看得奇怪,還沒細想就被劉奂又拉走了:“裴探花,走,我們去逛逛——”
“請屬下跟随!”
衛奕趕緊放下手裡的牛肉餅。
劉奂連忙擺手:“沒事的啦,你吃,你吃。我倆不去奇怪的地方。”
上次劉奂帶着江丞相去青樓一條街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說的。
衛奕十分不放心,奈何劉奂态度堅決,身為下屬的衛奕隻能眼睜睜看着劉奂拉着裴桢又出門了。
遠在燕烨邊境的劉青林,這天早上忽然打了個噴嚏。
來自烨宮内部的密探在下首處行禮,禀報着來自宮中烨君劉奂的消息。
坐在最上面的是一個衣着華貴,容貌姣好的二十五六歲女子。
那女子伸出白嫩的纖細手指,随意翻弄着這來之不易犧牲了好幾個密探得來的情報。
她擡眼望向下面的人:“這消息……準确嗎?”
這女子長相明明如此無害,下面的人卻因她注視身形一顫:“禀……禀告太後,消息準确。”
“烨君劉奂人此時并不在烨都内,且烨君似乎去了南邊,除了烨都原本的守城軍,剩下的軍隊大部分被調走了也去了南邊。”
容太後想到手下幕僚給出的謀劃,此時不由得得意起來。
将烨君引去南方,而他們繞道燕國邊境附近潛入,直取烨都,再據西山關,這一招釜底抽薪看似已經實現一半了。
劉青林看着喜色已經挂上嘴邊的容太後,反而皺眉。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劉奂這麼個殺掉自己所有兄弟,逼着皇帝退位的人哪有那麼簡單的?
隻不過劉青林也不是實打實地想要當叛軍,他看着容太後那副模樣,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
劉青林直覺,那劉奂絕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