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看向劉奂的目光頓時耐人尋味起來。
天地良心,這次劉奂真是沒帶腦子亂走來這的。
雕欄彩繪的樓宇上,打扮得各色缤紛的風塵女子笑意盈盈地招攬客人,來往的人非富即貴,還有一些打扮得風流的讀書人。
烨都的這種風俗業在上次劉奂那次操作下可以說是一蹶不振,畢竟當時劉奂這個瘋癫的君王明确表示說了,哪個官員去這種地方玩樂她就去把這個官員的家抄了,反正有家不回宅子放那沒用。
梁越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劉奂這尊泥菩薩自然管不了,這裡不是她眼皮子底下。
劉奂想拉着裴桢走,但是還是不由得多看了樓上那些女子一眼。原本醋勁很大的裴桢在這裡并沒有感覺到什麼醋意,他奇異地懂得了劉奂多看那眼的意思。
“這裡的女子好歹有飯吃,有衣服穿。”
劉奂卻說:“我希望有一天,她們不用這樣,也可以有飯吃,有衣服穿。”
裴桢問她:“未來會有這麼一天嗎?”
劉奂點點頭。
裴桢又問:“那就不要難過。”
他在這個殺伐果決的君王身上總能發現心軟和溫柔。
裴桢想,劉奂她不在乎自己在史書上在衆人口中是不是暴君,但是他在乎。
這麼好的人,怎麼會被那麼多人唾罵呢?這個人明明是個仁慈善良的君主,眼中裝滿了寬容和悲憫。
但是裴桢現在不能寫出文章為她正名,因為“暴君”這個身份,對劉奂來說非常有用。
裴桢以為劉奂會就這樣拉着自己離開,沒想到她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深深看向那座吃人的樓宇。
“我們……要不然先進去看看?”
劉奂嘴角翹起,露出一絲惡劣的笑來。
裴桢早該想到的,面前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忍耐,看到不順眼的那必須馬上除去。
比起慕容濯的強迫症,劉奂此人的強迫症則是體現在另一個方面,而且十分強烈。
就如眼前。
劉奂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邊的聲色犬馬,尋常人看了會因為劉奂是對這些起了興趣,裴桢則是沿着劉奂的目光看去,好像是看到了眼前這座華貴樓宇的傾塌。
衛奕在後面眼睜睜看着這兩人進了青樓。
……果然,劉奂身上什麼都能發生。
衛奕認命地身形一閃,跟上去。
劉奂和裴桢今天原本準備去葉家,穿的衣服自然是比較講究的絲織品。二人一進去,站在門口招攬的鸨母便熱情迎上來。
這裡的脂粉味和燃香味混在一起,還夾雜着十分細微的各種各樣不同的人身上的氣味,這些氣味就像一段刺耳嘈雜的蹩腳編曲,刺激得劉奂不由得向後一退。
身着各色輕薄紗裙曼妙女子見到來人是不熟悉的年輕富家公子,也上前來将他們圍起。
鸨母還想着和這二位寒暄,裴桢見到劉奂這明顯是被刺激到的不适模樣,伸手攔住了其中一個正在湊近劉奂想要攀上她胳膊的女子:“别碰她。”
這時她們才注意到二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幾位姐妹沒好氣地暗地白了眼前這對斷袖一眼,四下散去了。
鸨母見過的人多,比這二位更奇怪的人都接待過,面容隻僵硬一瞬,很快調整過來,忙呼二位公子是不是來尋人的。
劉奂隻是一瞬間進門被這些氣味刺激到了,見多大風大浪的她很快适應下來,若無其事地輕輕拽了一下裴桢。
她語氣像極了那種因為好奇第一次來青樓的富貴單純小公子,問鸨母:“我們确實是來尋人的。有人說你們這有整個梁越唱曲唱得最好聽的人,可否是真的?”
年輕公子劉奂并沒有掏出錢袋的意思,裴桢也安靜待在她身後,看她是準備怎樣做。
鸨母覺得面前這種人是最為好騙的,倒是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說是給他們安排一個房間,待會那位“唱歌最好聽”的人會來房間與他二人一見。中間雙方沒人提出花費這種事。
裴桢看出了鸨母的不懷好意,但也看到了劉奂那副為了算計人裝乖的模樣,沒有任何話,安靜跟着劉奂。
除了剛剛他阻攔女子觸碰劉奂外,他一句話都沒說,好像就是跟在劉奂身邊的小白臉。
不怪鸨母這麼想,裴桢的皮相實在是優越,有些達官顯貴就是喜歡他這樣的,這青樓裡也不是沒有小倌。
鸨母還想再多打量裴桢幾眼,卻被劉奂不動聲色擋住,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