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桢确實是有點熬不住了,但是他聽到劉奂那話也睡不着了。
劉奂會因為什麼才這樣夜不能寐呢?
他安靜一會兒,看着劉奂閉上眼睛,把自己半張臉埋進被子裡,和那隻叫排骨的狸奴似的,把自己的頭必須擱在柔軟溫暖的地方。
劉奂一動不動,也沒有再睜開眼睛。裴桢說不好她這是睡了,還是如她所說沒睡着在發呆。
劉奂又把自己往被子裡埋了埋。
裴桢意識到這人還真的沒睡着。
“陛下?”
裴桢這句差點沒把劉奂吓飛,她正在走神,在她精神最脆弱的時候,這個封建社會最高統治者的尊稱把她從腦海中绮麗的精靈森林一下拉回現實。
她睜開眼睛,轉頭看向裴桢:“下次我們兩個在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這麼叫我?”
劉奂覺得這樣也太怪了,像是他倆在玩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怎麼了?你也睡不着了?”
然而裴桢那樣子不像是睡不着。
裴桢問不出來自己的困惑,他想了想:“我可以抱着您睡嗎?”
這回他沒那麼客氣,嘴上是這麼問的,結果劉奂還沒有回答就已經抱住她了。
昨天晚上他們才擁抱過,那個時候裴桢就覺得,劉奂抱着又軟又暖。
“裴桢——”
劉奂還想出聲,裴桢卻将自己右手遮上她的雙眼。
劉奂聽見她的探花在她耳邊輕聲喚她:“奂奂。”
劉奂的耳尖感覺到,那聲呼喚裡還帶着他唇齒間的溫度。
劉奂覺得自己就好像被誰用麻袋給兜住綁架了,現在她覺得天旋地轉,心如擂鼓。
劉奂第一次覺得裴桢的存在感如此強烈,簡直可以把她整個人藏進去一樣。
“睡吧。”
裴桢将頭與她靠在一起,二人哪怕沒有散發,青蒼的發絲也糾纏在一起。
他才不要叫劉奂一個人發呆。
這樣抱着劉奂,那也不算留劉奂一個人閉眼挨過長夜了吧?
裴桢這樣想着,倒是滿足了,安靜睡去。
劉奂一時驚了,不知道如何反應,等她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裴桢都睡了。
她輕易就移開了裴桢覆在她眼睛上的那隻手,但是裴桢抱她抱得死。劉奂倒是能在他懷裡翻翻身,但是就是推不開他。
劉奂心底記了裴桢一筆,轉頭卻看見裴桢燭火下那張睡顔,又立刻在心底把這事一筆勾銷。
他們都談戀愛了,抱着睡一覺,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吧?
劉奂腦子裡面過了一遍邏輯,發現好像确實沒什麼問題,就安心待在裴桢懷抱裡了。
劉奂閉着眼睛,縮在裴桢懷裡。牆那邊的樂聲笑聲漸漸散了,隻剩下風吹樓外枯樹的聲音。
一絲風從縫隙鑽入,将房間裡那根蠟燭終于吹熄了。
漸漸的,劉奂連風聲都聽不見了,沉溺在裴桢的呼吸聲裡,也随他安眠去。
裴桢睡醒的時間一向固定,今天他醒來時候天還沒亮。
昨夜的蠟燭燒到一半就被吹熄了,燭台下還流着一注肆意的燭淚。
劉奂睡着時候比她醒着的時候老實多了,一晚上都沒挪窩,裴桢低頭見她時候,她還在他懷裡,把自己埋在被子裡。
裴桢真的有點懷疑劉奂和排骨是親兄弟,這倆的相似點又多了一個。
劉奂此時乖得很,完全看不出平時那胡作非為的模樣。
二人的發絲混在一起,裴桢沒忍住伸手碰了碰劉奂的臉。
同衾共結發。
裴桢難得沒有醒來便起床,而是再次閉上眼。
他開始思考,回去該如何向母親交代,向老師交代。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與劉奂這份情意不同尋常,至少對他本人來說,這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
裴桢覺得自己不可能再娶妻,也不可能再這樣與另一個人如此親密。
他覺得自己就是認定劉奂了。
他就沒見過劉奂這樣的人,更覺得未來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她這樣的人。
裴桢仔細端詳着懷中的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懷抱這輪明月,但是誰會想到,天運慈悲,賜他這緣起的一眼。
樓外的梁越已經蘇醒過來,隻有夜夜笙歌的倦花樓在此刻沉寂,裴桢聽見遙遠地方傳來了人們的喧嘩。
不過他看天色,還沒有到劉奂平時起床的時候,此刻劉奂也還睡得正好。
“笃——”
緊閉的格窗外傳來了敲擊聲。
裴桢正當覺得這一幕熟悉,就聽到衛奕的聲音傳來:“裴大人……”
他這才想起劉奂之前也是這樣敲他窗戶。
很難說到底是劉奂教衛奕的還是衛奕教劉奂的。
裴桢輕手輕腳地放下劉奂,摸到窗戶邊,輕巧地将窗子打開一條縫隙。
衛奕比劉奂能去的地方更多,窗子外面就是倦花樓三樓了,對于現在的人來說,三樓已經夠高了。
衛奕沒有進來的意思,裴桢雖然心虛,但是告訴自己,在衛奕看來,他和劉奂都是男子,這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