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當然不可能答出來。
見主子搖搖欲墜,兩人趕忙合力扶着尋真去床上。
尋真陷入沉寂,仿若被愁緒的濃霧所籠罩。
兩丫鬟便問是否要用些膳食,尋真埋在被子裡,搖搖頭,聲音悶悶的:“你們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引兒不太放心,一步三回頭。到了隔間便問:“姑娘這是怎麼了?”
月蘭便将這兩日的事說了。
尋真這次得以脫險,委實多虧了引兒。
那時正房那邊的人,謊稱是謝漼差遣,喚兩丫頭過去,說爺有事要吩咐。
行至半途,引兒便覺事有蹊跷,三言兩句便識破其謊言。
轉頭欲返。
那仆人兇相畢露,強行拖住兩丫鬟。
引兒拼死抵抗,全力拖住仆從,方使月蘭有機會奔回營救尋真。
引兒因此遭了罪,被人扇耳朵,腹部亦遭狠踹。
故而這兩日都在榻上養傷,沒有現身。
翌日,謝漼修沐,未時來了西院。
方踏入房門,便敏銳察覺兩丫鬟神色異樣。
于床邊坐下。
尋真躺在床上,臉微微側對牆壁,雙眸半睜,左眼處隐有淚痕。
尋真沒察覺謝漼的到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一旁的月蘭倒是先急了,明明昨個還好好的,跟她說了不少話,言語間透着幾分開朗,不料見了引兒後就變了,悶聲不吭,唯有在用膳時才肯起來。
兩人瞧着姑娘這狀況不對,正糾結着要不要遣人告知爺。
未料想謝漼午後竟來了。
姑娘怎還使起了小性子!
若非爺一直庇佑,以姑娘這等出身,恐早已香消玉殒。
猶記那日出事,爺聽聞,當即便趕來了。雷霆手段,将院内一衆仆人打的打、殺的殺,一個不留。
還将夫人禁足半年。
外頭都說,爺這般人物,對這賤籍出身的女子如此上心,可真真是寵的沒邊了。
可如今姑娘這番模樣,爺在這兒受了冷遇,他日後不再前來,那可如何是好?
小少爺都養在夫人那邊呢!
月蘭心裡是一頓急。
而尋真呢,聽見兩丫鬟問好時就知道謝漼來了。
不是很想搭理。
這人怎麼天天來啊!
照月蘭說的,他以前也不常來,跟原身感情應該也一般。
耳邊似有微風拂過,一截涼意掃過眼尾。
是謝漼的手。
修長白皙的手指,帶着淡淡的雪松清香。
輕輕拭去尋真眼角尚未幹涸的淚珠。
“這是怎了?”
手指還停留在臉上。
尋真身子蓦地一僵,臉往裡一撇,避開謝漼的手。
旋即扯起被子,蒙住了頭。
月蘭看得更急了。
姑娘這是做什麼,是要将爺往外推嗎?
謝漼的手凝滞于半空,須臾,他轉頭看向兩丫鬟。
兩丫鬟會意,忙随他步出院外,隻留尋真一人在屋内。
謝漼一走,那股似有若無、如芒在背的壓制之感,一瞬間消散,尋真頓時覺得周身一輕。
院外廊中,修竹猗猗,翠影搖曳,清風徐來。
謝漼卓然而立,衣袍似雲般垂落,随風輕擺,湛然若神。
身姿挺秀,若勁松蒼竹,令人見之忘俗。
月蘭悄悄擡眸瞥了一眼,又趕忙垂下頭去,将昨日尋真見到引兒後的種種異樣,說與謝漼聽。
月蘭言辭間,謝漼容色沉靜,瞧不出情緒。
謝漼聽罷,喚小厮來:“速去延請善治癔症之名醫。”
“是。”
那小厮領命,匆匆而去。
“往後,柳氏但有絲毫異狀,第一時間令瑞寶或康順前來通傳于我,不得有怠。”
瑞寶和康順,本是謝漼近身随侍,那日出事後,謝漼将院内人馬盡皆調換。
如今這院子裡裡外外,除了引兒,都是謝漼挑的人。
月蘭本在書房服侍謝漼,因識得幾個字,知禮柔順,故而被謝漼相中,遣來伺候柳姑娘。
初時,月蘭心中曾泛起不服與不敬之意,很快被謝漼察覺。
對她道:“既你心有不服,我這處便難容你,切去庫房支取一筆遣散銀子,自行離去吧。”
月蘭聽了,大驚失色,當即噗通跪地:“奴婢知錯,公子切莫趕奴婢走,伺候奴婢唯柳姑娘之命是從,絕不敢再有半分不敬。”
謝漼扣了月蘭一半月錢,繼而溫言教誨幾句。
月蘭諾諾連聲,自此收心斂性,不敢再生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