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真重新表演上下床。
嚴嬷嬷在一旁糾正。
“靠近床榻時,步幅需輕盈且緩,莫要莽撞急切,失了娴靜之态。先以手輕輕撫裙,微微側身,臀部輕緩下沉,坐在床沿,隻着邊際,切不可大幅落座,緻令床榻震動。”
“而後,雙腿徐徐挪移上床,要并攏齊整,不可交纏錯亂,亦不可随意踢騰……”
上下床反複折騰了幾次,尋真隻覺膝蓋都已麻木。
直至嚴嬷嬷總算點頭道:“尚可。”
……
如此一連學了五日,幸得尋真學習态度頗為認真,每日神速進步,嚴嬷嬷終是露出些許笑容。
“姑娘大有進益了。”
尋真緩緩颔首:“多謝嬷嬷誇獎。”
嚴嬷嬷滿意地點點頭。
尋真當然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十二年應試教育,應對之法那是刻在骨子裡的!
嚴嬷嬷在時,尋真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嚴嬷嬷一旦離開,又恢複原型。
兩丫鬟雖瞧在眼裡,心疼她這些日子的勞累,也隻裝作未曾看見。
尋真暗自給自己加油鼓勁,腦海中有個倒計時牌。
隻要撐過十天,等謝漼看過,這折磨就結束了!
十日後。
嚴嬷嬷向謝漼禀告尋真的表現,臉上滿是贊賞之色,道尋真于規矩禮儀上雖一竅不通,宛如一張白紙,卻堅韌非常,努力做到極緻,直至身子實在支撐不住才會停歇。五日便已學得極好,現下,已學成,她已無甚可教之處了。
謝漼腦海中蓦地浮現出尋真種種行止,沉思半晌後,微微點頭。
隔日,謝漼跨入清挽院。
尋真提前得知消息,心想,應該是謝漼出現後,考試就開始了。
她在院門口相迎,待謝漼走近,輕輕福了福身。
謝漼停在面前,上下細細打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而後擡步。
尋真跟在其後,腳步輕移,頭上步搖紋絲不亂,步子小巧而沉穩,唯見腳尖從裙擺下露出一點,裙擺随之輕輕飄動。
謝漼在案前坐下,尋真從月蘭手上接過托盤,為謝漼斟了一杯茶,放他面前。
謝漼目光順着茶杯上的手,移至她面容之上。
果如嚴嬷嬷所言,已然學成。
謝漼輕執茶杯,略觸杯沿。
“可用了飯?”
“在等爺呢。”尋真回道,“爺現在可要用飯?”
謝漼點頭。
尋真候在一旁,為他布菜。
謝漼吃了幾筷,見她額上沁出汗珠。“坐下一起用吧。”
“是。”尋真颔首。
八月初,已然酷熱難耐。
謝漼屋中冰塊不斷,整日陰涼,絲毫不覺炎熱。
謝漼問道:“怎的不放冰塊?”
月蘭忙答:“姑娘才出了月子,大夫說,仍需好好養着,不能貪涼,怕落下病根,因此奴婢不敢用冰。”
謝漼點頭,目光投向尋真,見她吃飯細嚼慢咽,舉手投足皆合乎禮儀,無半分粗鄙不雅之态,暗自滿意,仍不露聲色,溫言問道:“這幾日研習規矩禮儀,可累?”
尋真搖頭:“不累。”
謝漼道:“如此很好,先前那小兒憨态,以後萬不可再有。”
小兒憨态??
尋真微微笑道:“是。”
謝漼放下筷:“我尚有公務去處置,不便久留于此,你歇着罷。”
尋真垂着腦袋:“是,爺您慢走。”
快走!
謝漼站起身來,手掌蓋在尋真腦袋上。
輕輕撫了撫她的發。
尋真渾身一僵。
謝漼的袍袖在頰邊拂過,帶起絲絲麻癢之感。
待他氣息遠去。
尋真陡然松懈下來,終于自在了,松了腰,夾菜吃飯。
-
尋真發覺她這院子,位置還蠻偏的。
庭院之後,一泓池塘靜卧,水面微光閃爍。
再往遠處眺望,一道偏門悄然隐于草木之間。
尋真溜了出去,月蘭與引兒頓時惶恐萬分。急令一衆仆人四散探尋。
待尋真現身,月蘭疾步向前,雙手緊緊握住尋真手臂,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确定尋真完好無損後,方才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嗔怪道:“姑娘,您這一去,可真把我們吓得魂飛魄散。”
尋真:“我就在旁邊逛了逛。”
想以前,姑娘向來深居簡出,整日幽居于庭院内,鮮少有外出之舉。
月蘭:“姑娘,您是忘了,爺此前有過交代,盡量不要出院子。”
尋真:“為什麼?”
月蘭:“料想是爺擔憂姑娘會遭遇不測。”
尋真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被掐脖的場景,打了個寒噤。
“不出去,也有危險,上次我還不是差點被掐死。”
引兒趕忙連呸數聲,急道:“姑娘,此等不祥之字,可萬萬不能随意出口!姑娘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尋真瞅着她笑。
月蘭端來藥碗,輕聲催促:“姑娘,該飲藥了。”
尋真挂在嘴角的笑容瞬間消散,愁眉苦臉地端起藥碗。
勉強飲完,隻覺胃中一陣翻江倒海,幾欲嘔吐。
心想,她是裝失憶,不是真失憶。
這藥豈不是白喝,純純折磨!
至午後,驕陽高懸于碧空中,蟬鳴此起彼伏。
尋真将沙袋系在手腕上,練毛筆字。
熱氣蒸騰,靜不下心。
于是尋真将引兒和月蘭支出去,跟她們說,看到有人來,就在外面喚一聲。
待兩丫鬟離去,尋真到床前,脫掉礙事的外衫,身上隻留一件肚兜與一條中褲。
才覺得清爽自在了。
尋真一手持書,另一隻持扇子輕搖,躺在床上。
在寬闊的拔步床上肆意翻滾,一會這個姿勢,一會兒那個姿勢,間或伸展腰肢,惬意得很。
其實古代版吊帶還蠻好看的。
尋真捏着肚兜,細細端詳起來。
版型精巧,貼合身形,胸前繡工精緻細膩,繁複花紋栩栩如生。布料質地雖略顯硬挺,觸手卻并不磨人。肩後系帶的用料也很好。
放現代,稍作改良,就是時尚單品。
可惜在這裡,室内穿都不行。
尋真想着又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