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獵能感受到手心下被睫毛扇過的瘙癢，因為哭過，沈月榮的睫毛濕重，蹭得李獵手上的皮膚濕漉漉一片，她甕聲甕氣地說：“那也不看看我是誰。”

遠離人群的姐弟倆湊得極近，竊竊私語着，而另一邊的尹文垂眸聽着旁邊桂嬸和桂大娘不算小的交談聲，桂大娘是桂嬸的外甥女，這也是桂嬸敢在李獵她們剛進村被桂大娘質問，沒有人作聲時出言調和的底氣。

“舅母，”她湊到桂大娘身旁，“我看那個女伢子怕是有什麼病在身上，日子久了怕是不好脫手，咱們要早做打算啊。”

桂大娘嘴唇前凸，眼睑下的眼珠子滾動着：“哪裡的人都問清楚沒有？”

“是南邊來的，來看家婆，說是爹病了，姐弟兩個代老爹來看。”

桂大娘沉吟一會兒，沒說話，桂嬸有些迫不及待道：“舅母，我看那女伢子年歲也到了，是該許個人家，這事還是早點操辦為好。”

睨了這外甥女一眼，桂大娘從嗓間擠出一聲冷笑，桂嬸被舅母看得脖子往後一縮，讷讷地問：“舅母，咋啦？這，這說的不對嗎？”

“閉嘴，”桂大娘眼中閃過厲色，她冷冷呵斥道：“來路不明的也敢往外給，教你的東西都吐到魚肚子裡去了！”

見桂大娘有發火的勢頭，其餘的人不由噤聲，不敢高聲言語，孩子們仔細打量着桂大娘的臉色，待她掃視一周後，反問：“做什麼都苦着臉，我要吃人不成？”衆人才放開嗓子，下意識地拉高語調，蓋過方才的靜默。

村子裡無人不怕她，這是個遠近聞名的狠角色。

桂大娘本名叫做桂二妮，原是桂老爹夫妻倆生不出孩子抱來引子的，大兒子出生之後才想到給她取個正名兒，卻把三歲的二妮排到剛出生的大兒子後面，随意取個二妮便打發了去，平日燒火浣衣的活計自不必提，還要遣二妮做工，把她的工錢都摳到手心裡，這樣，桂家人仍是不滿意，在二妮十三歲那年，看着出落的越發水靈的二妮，他們想到了她更值錢的用處。

把二妮賣了

老子娘拽着人把她賣給拐子頭，人都送上船了，一扭頭回屋，卻見桂大娘好端端地擱屋裡坐着，滿不在乎地吃餅子。

她把她“哥”，桂大郎賣了

不要銀錢，就要了那塊餅子。

桂老爹氣得昏過去，她娘剛上去就想給桂二妮一巴掌，被二妮掄圓了胳膊照腦袋砸下去，老太太整個人發懵地躺倒在地，等二老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就聽到桂二妮在跟什麼人說着話：“一個......半兩，兩人......七兩，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