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正常隻有甯郁自己知道。
秋桂飄香送十裡,随着桂花越來越多,已經演變成隻要開着窗戶,就能聞見桂花香了。趙君卓還借着個子高的優勢辣手摧花,直接從樹枝上薅了一把桂花下來,說是要給女朋友做标本。
同宿舍的郝理、尹文、趙君卓幾人都紛紛結束了期中考試,時間的腳步一點點靠近甯郁提交期中作品的節點。
——他卻還沒想好畫什麼。
零零碎碎的廢稿已有十來個版本。
這次期中專業考試限定了創作主題,并不能完全自由發揮,而對甯郁來說,這個主題很難。
難在他不理解。
專業老師給了一個很泛的命題——“家”。
但什麼是家呢?
年少時期的幾度輾轉,為甯郁構建的隻有一個破碎的家庭觀念。從命題的角度出發,他預料到老師想看到的畫作呈現出來的情感應該是要正向的、積極的。
可他畫不出來。
他也不擅長把自己畫出來,供外人解讀。
.
潮水溫柔拍岸,浪花卷上來、退下去、又卷上來、再退下去,如人生程程往複、去去來來,碧海藍天一望無際,飄遠的、飄遠的……
甯郁驟然掀開被子起身。
又做噩夢了。
他靜默地維持着這個姿勢。
耳畔傳來同屋舍友的呼吸聲,在夜的寂靜下格外明顯。
物理現實層面,他并非一個人獨處,可在某種意義上,又是實實在在的隻有他一個人。
我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深夜似乎很适合思考這類問題。
甯郁漫無邊際想了好一會。
失去睡意。
舍友們還在熟睡,不好有大動作,百無聊賴中,甯郁打開了手機,将亮度調低了一些。
微博上乏善可陳的熱搜,并沒有令人想閱讀的欲望。各大軟件上關注的畫手也沒有新動态。
最後甯郁還是打開了微信,順着紅點一路往下點開,其實待處理的紅點消息并不多,基本上就是三四個他幾乎不發言的學校群、班級群。
可晚上,尤其是深夜,好像總是容易發生意外。
窺屏之路終止于一個早就被他設置為免打擾的對話框,即使不點進去,也能夠看到對面發來的最新一條消息的前半截。
是甯海榮。
[小郁,你母親的舊東西……]
松松拿着手機的手驟然收緊,指腹泛出充血的不正常的紅色。
……?
“……”
像是一隻追尋着光亮的飛蛾,明知火焰灼身,也要義無反顧飛進去,隻為這瞬間的欣喜。
甯郁點開了對話框。
甯海榮發了十幾條消息,最開始發的是相親對象的資料,發覺他一如既往不回複以後,變成了語氣不好的追問,随後戛然而止。
最新的這條,離上一條消息隔了兩三天。
我在期待什麼?
明明點進來之前,就猜到了甯海榮是想和自己談條件吧?
他靜默着。
直到晨光熹微,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動了動僵冷的手指,問:[給我的條件]
甯海榮沒有立刻回複。
甯郁倦怠的合眼,重新倒在床上。
宿舍是木闆床,雖然鋪了被褥用作墊被,依然很硬。
遲遲沒被人操作,手機屏幕也悄然暗淡了。
再次醒來時,甯郁感覺不太好。
昏昏沉沉的。
宿舍很安靜,舍友們應該是都出去了。
……果然還是不能仗着第二天沒課熬夜。
腦海裡短暫閃過這樣的念頭,下一秒又睡了過去。
徹底清醒時,宿舍依舊是昏暗的,窗簾遮光效果很好,下方的桌子似乎亮着台燈。
甯郁挪了挪,身子挪到床邊,探頭看。
趙君卓是第一個發現他的:“甯郁,你終于醒了!”
“……很晚了嗎?”
甯郁試圖在床上找到自己的手機看時間,還沒找到,趙君卓先一步回答了:“都下午三點了。”
“。”
尹文側身擡頭看了眼他,問:“我去拉窗簾了?”
“去吧去吧。”甯郁打了個哈欠,精神還有點萎靡,“昨晚有點失眠。”
緩了好一會,甯郁才下床。
一整天都沒進食,有點餓,郝理貢獻了他的充饑小面包,甯郁一邊吃一邊點了個外賣——這個點食堂沒開門,外賣更方便。
等待外賣送達的時間間隙,他看了下微信,甯海榮的回複在早上已經送到了。
[甯海榮:按照安排去相親。]
這條消息過後的三小時,甯海榮又發來了一條消息,是相親安排的時間跟地點,仿佛笃定了他一定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