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玩就是了。
白泷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有點太強了,也許是因為他們這代人從小接受到的異世界穿越教育太全面了,穿越到遊戲裡隻是很常見的一種,不足為道。
白泷倚在車窗上吹了會兒風,忍受着偏頭痛持續的襲擊,慢慢理清楚了思緒。
通關遊戲,就能回去。
不管在哪一方異世界,這都是萬古不變的法則。
白泷看向司機,在UI界面下,司機的頭上也顯示出了NPC一樣的标識。
【[5級]不重要的司機】
綠色名字,綠色血條。
白泷心裡好笑,這遊戲看起來經費爆炸,建模組和文案組卻在悄悄偷懶。除了一個頂着敷衍名字的司機,車窗外的場景也沒有變化,一直在重複着相似的鄉間道路、道路旁的茂盛榕樹和叢生的田灌草。
像是閩粵一帶的鄉間。
白泷不在此間長大,并不能十分确定,隻是從車窗外潮濕黏膩的空氣裡,辨别出了屬于南方的味道。每一口呼吸之間仿佛都充斥着莽莽泥土和雨中濡濕的清冽青草,黛色的霧在黑夜裡慢慢向遠山蒸騰。
這遊戲,貼圖不做,NPC不做,淨整些沒用的細節。
白泷揉了揉太陽穴,心情複雜。
在車上,他試着和【[5級]不重要的司機】對話,得到了一些信息。
這些信息,怎麼說呢,嗯,就還挺信息的。
在新手指引的時候,白泷已經聽見了,副本叫做《厍村喜事》。
厍村,喜事。
就這四個字,還能怎麼解釋呢?
不過,白泷問了一下,才知道“厍”字音同“設”,是常用于村莊名的一個字。
總之,厍村有一場喜事,老村長的女兒要嫁人了,請白泷回來喝喜酒。
遊戲裡的白泷是厍村人,考到了大學,之後就留在城裡教書了,所以剛剛不重要的司機才會叫他“白老師”。娛樂圈裡也常常這樣稱呼,白泷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沒想到竟然是真正的老師。
白泷聽到這裡心說:可真是擡舉了,我連高中都沒畢業,也不知道我教哪一門倒黴科目。
還有幾個像他這樣很久沒有回厍村的孩子,這次趁着喜事都被老村長邀請回來了。
這些人會是NPC還是隊友?
白泷傾向于後者。
他們也是從與他同一個的現實世界穿越到這裡的嗎?
還是說,遊戲之外,存在着另一個現實世界?
“我們到了,白老師。”不重要的司機說,“我們路上堵車,其他人應該都已經先到了。”
白泷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
他邁下桑塔納,牛仔褲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腿,一雙嶄新的潮牌圓頭帆布鞋踩在濡濕的泥土上,鞋上還别着哆啦A夢的鞋花。
這樣一個青春鮮豔、漂亮潮流的形象,與他站定的地方格格不入。
細雨氤氲,昏暗的紅燈籠下,白泷撐着一柄紅傘,沉默地站在一間舊宗祠前。
灰磚斑駁,紅燈籠投下憧憧的影。青苔像鬼怪的毛發,爬滿了每一寸縫隙,空氣中那潮濕的感覺像有生命力一般,悄無聲息地在黑暗中蔓延,令人有一種黏膩的感覺。
宗祠的大門敞開。
正中央的天井裡,已經有人在等着。一張圓桌圍了幾個男男女女,在憧憧的燈火下看不清楚面目。
一個矮小的老人正對着白泷站着,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身後就是宗祠的廳堂,老人半阖着眸的表情,與祠堂最高處供奉的觀音像竟隐約重疊在一起。觀音托着玉淨瓶,老人舉着一杯酒,在他們的身後,無數紅木靈牌排開,紅燭搖曳,檀香袅袅,法相莊嚴。
老人笑着對他說:“就等你了,小泷。”
白泷跨過門檻,邁向圓桌中正對着他的那一個缺口。猶如耶稣邁入達·芬奇所繪的《最後的晚餐》,聖子如正午般莊嚴。
随着一陣音效,那AI電子聲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新功能-地圖[已解鎖]】
視野左上角又出現了一個地圖的圖标,白泷在圓桌前坐下,沒顧得上他們,低着頭先琢磨起了新功能。
地圖點開,隻有幾個地點。
宗祠這一片連着祠堂、村長家以及玩家們的房間,常見的四合樣式,後院有廚房和小樓,小樓前有一個池塘。鄉間小路上是村民們的家,村莊中央有一座鐘樓。小路一直綿延到後山,地圖上标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樹林。山上有一座廟。
“……三天後,勞煩各位将小女送上接親的隊伍,将她安全送到夫家,就可以離開了。”白泷光顧着看地圖,隻聽見老人說的最後一句。
随着他這句話,所有人腦海中都響起了AI電子聲:
【主線任務:送嫁[START]】
【任務描述:三天後,夜八點半,良辰吉日。請跟着接親的隊伍,将村長的女兒安全送到夫家。】
席間有一個女孩子小聲說:“晚上結婚?也太陰間了,你們不會是要搞冥婚吧?”
村長沒有說話,笑意深了幾分。
旁邊似乎有玩家瞪了那女孩子一眼,讓她不要口無遮攔。那女孩子吐了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