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薔薇酒吧人聲鼎沸，音響裡很嘈雜地在放當紅女團的熱曲。奢華的包廂裡坐了一圈人，霓虹燈閃爍，桌上琳琅地擺着價格不菲的紅酒和刺身拼盤。

酒吧裡貼着滿是薔薇花的牆紙，走廊曲折，像一條隐蔽的花叢。

白泷穿過走廊，推門進去的時候，David與一群經理、正式員工們，已經在和幾個平台的領導觥籌交錯了，實習生們渾身不自在地坐在他們中間，像幾隻灰撲撲的鹌鹑。

白泷一瞬間就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在他更年輕、更籍籍無名的時候，也常常需要參與這樣的酒桌飯局，點頭哈腰地給一些不入流的導演制片投資人敬酒，以求能在某部網劇裡露個面。

在他成名之後，這樣的情況也沒有什麼改變。導演、制片、投資人換成了更響亮的一夥人，但是在他們眼裡，白泷粉絲再多、數據再好，也不過是一個戲子，茶餘飯後在酒席間表演歌舞助興的角色。這樣的戲子還有很多，排着隊等着伺候他們，他們隻需要挑選，為誰投入S+大制作，讓誰代言自己家的品牌，将某個主流獎項頒給誰。

白泷比任何人都厭惡這些人。

卻也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去讨好這些人。

他是天才般的、滿口謊言的偶像。

隻要他想，所有的人，都會以為得到了他的愛。

白泷堆出毫無破綻的完美笑容，在酷露露她們驚訝的“你怎麼來了？”的目光中，飛入了眩惑迷離的霓虹燈彙聚成的汪洋。

“今天你幹的不錯！”David拍了拍白泷的肩膀，醜陋的醉态已經顯現，“比這些不懂事的小姑娘們好多了！”

“哎呀，我還要謝謝David總，給我鍛煉的機會。”白泷舉起一杯紅酒，笑得楚楚動人，“這杯酒我敬各位領導，領導們請随意。”

“好，好！”

領導們被白泷一頓連喝帶哄捧得暈頭轉向，一小時不到，大家就已經醉醺醺的了。托他的福，酷露露、尤莉娅、珂珂三個人也得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裡喝玉米汁。

酷露露悄悄扯了扯白泷的衣袖，有些擔憂地問他：“你不會有事吧？”

“沒關系，我有經驗。”白泷輕聲安慰她，又轉頭笑着對扯着嗓子大唱《月亮惹的禍》的領導們說，“抱歉各位，失陪一會兒，我去一趟洗手間。”

白泷在封閉又迷離的走廊裡七拐八拐，終于踉踉跄跄地順着指示牌找到了洗手間。他伏在洗手池上，熟練地在嗓子裡摳了一下，立刻就嘩啦啦地嘔吐起來。

閃爍的霓虹燈下，那些紅色的酸臭液體看起來好像陳舊的血。

眼前一陣眩暈，他盯着留在洗手池上的紅色殘漬看了一會兒，身體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俯下，翻江倒海地嘔出更多的酒。

保潔阿姨從女洗手間裡走出來，看着趴在洗手池上大吐特吐的單薄青年，有些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吧？”

阿姨，終于見到你了，也不枉我喝這麼多酒。

白泷心裡盤算着，面上卻還裝出偶遇的樣子，露出一個誰見了都會心軟的笑：“我沒事的，謝謝阿姨。”

【[保潔阿姨]好感值+50】

【[保潔阿姨]好感值：100】

“這些領導也真是的……”保潔阿姨不忿道，“你們都還是孩子，讓你們喝這麼多酒幹嘛呀！”

白泷心裡蓦地一動。

“你看看你們，上班不好好吃飯，晚上又喝酒，身體怎麼能好。”保潔阿姨仍然在絮絮叨叨，“我去接點熱水來給你喝吧。”

白泷捂着胃，慢慢直起身體，乖巧地說：“好呀，謝謝阿姨。”

白泷跟着她走到了雜物間，裡面擺滿了清潔工具，有一台老舊的熱水機。保潔阿姨拿出一個紙杯，給白泷兌了溫水，遞給他的時候，仿佛怕白泷碰到她手上的皴裂，躲開了白泷的指尖。

這細微的動作被白泷盡收眼底。

白泷知道，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不是因為皴裂疼痛，而是怕他會嫌棄。

白泷心裡歎了口氣，啜了一口溫水，又擺出了長輩們會喜歡的那一款乖巧的笑，濕漉漉的黑眼睛在白熾燈光下溫馴而無害，像一隻家養的小貓。

“阿姨，您這會兒忙嗎？”他問。

“這會兒不忙。”

白泷朝她眨眨眼睛：“那我就在您這裡躲一躲了。”

“哎，你待着吧，沒事的。”保潔阿姨笑了。

【[保潔阿姨]好感值+20】

【[保潔阿姨]好感值：120】

白泷自己找了把椅子坐着，聽着走廊外傳來群魔亂舞、引吭高歌，霓虹燈配合鼓點晃得人頭暈目眩，這間狹窄的雜物間裡卻明亮幹淨。他垂下眼眸，心裡盤算着要怎麼才能問出支線任務的線索。

用别人的好感換取自己需要的東西，這是他身為偶像最擅長的事。

保潔阿姨卻拿着紙和筆先來找白泷了。

“孩子，你能不能幫阿姨寫點東西？”

白泷心說我是文盲來的啊！

白泷嘴上：“好。您要寫什麼？”

“哎，我太久沒拿筆了，寫得歪歪扭扭的，不太像話。”保潔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馬上就要走了，想給公司裡的孩子們留一封信。”

“您要走了？”白泷擡頭。

“是啊，公司準備把保潔外包給專業的家政公司。聽經理說，大家都在忙着做一個很厲害的遊戲，公司一下就能發達，所以各方面也都要有大公司的樣子。”

白泷猶疑地想：是嗎？這公司這麼牛？下一步就是拳打拳頭，腳踢暴雪，和任天堂肩并肩了嗎？

白泷眼前忍不住浮現出David賤兮兮地彎腰搓手，對員工們畫餅說：“把史克威爾·艾尼克斯踩在腳下，可以做到的吧？”的樣子。

白泷聽着她的話在紙上寫。幸好比報銷單簡單，沒有遇到他不會寫的字。

【謝謝大家對阿姨的照顧，下雨天會把傘放在外面，上廁所都有記得沖，紙殼會收起來給我，你們都是好孩子。阿姨要離開了，大家要好好吃飯，注意身體，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保潔阿姨把那張紙拿遠了一些，眯起眼睛看着。

白泷的字絕對說不上好看，但她還是看了許久，放下的時候，眼眶有一些濕潤。

【她為什麼而哭呢？】

白泷終于嗅到了線索的信息。

“阿姨，您怎麼了？”白泷問。

“你們的遊戲……”保潔阿姨歎了口氣，“我女兒以前也在這裡上班，她一直都很期待，對我說過很多我不懂的話。”

“以前？”白泷謹慎地挑了一個詞追問。

“是的。”保潔阿姨不再繼續說了。

叮咚。

【當前對話解鎖條件：】

【1.[保潔阿姨]好感值≥200】

【2.劇情探索進度≥20％】

【條件判定中……】

【解鎖失敗。】

白泷心裡一陣急躁。

方向對了，就差臨門一腳了！

“您女兒不在這裡上班了，她去哪裡了？”白泷又試着追問。

保潔阿姨還是沒有說話。

白泷仔細回味着保潔阿姨剛剛說的話。

如果，她的女兒不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