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薩奇号内。
兔型機關獸本來就很小巧,塞下兩個人已經很勉強,更何況又加上了一個一米九的藍铟。
白泷在控制面闆上操縱機關獸,試圖規劃出一條自動駕駛路線,藍铟為了給他讓出操作的空間,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但一雙長腿還是無處安放。
“要不要再造一輛代步車?”酷露露就問。
白泷思索,青銅碎片是夠的,能源核心卻隻剩幾個了。他玩遊戲的時候一貫摳門,還有囤積癖,所有材料都恨不得能刷滿999,這種窮奢極欲的行為一般是不會考慮的。
酷露露看他考慮良久,還以為有戲,看了看白泷又看了看藍铟,最後一把抱住白泷的胳膊:“我要跟着媽媽!”
藍铟盯着她抱住白泷的手,坐直了身體。
“擠一擠得了,家裡沒那麼好的條件。”白泷甩開她,冷酷地拒絕了。
“好吧,沒關系。”酷露露說,“貧賤夫妻,百事待興。”
“……”白泷無語,“這孩子在說啥呢。”
藍铟的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号。
他們的對話跳躍性太強,似乎還藏了大量的隐喻和典故,他完全沒聽懂。
“我剛剛好像知道了為什麼想不出設計圖。”白泷又跳躍回之前的話題,“材料,我沒有材料。如果得到新材料,我就能想出新的設計圖。鍛刀需要什麼材料?”
酷露露問:“鐵礦?”
“答對了。”白泷看着她,笑得和藹,“所以你現在趕緊睡覺,給我夢一個礦場的地址。不要太遠的,最好就在我們去白虎丘陵的路線上。”
酷露露說:“我才醒的睡不着了……”
白泷給藍铟使了個眼色。
藍铟:“!”
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是開竅了,似乎可以從大量複雜紛亂的話語中,精準領悟到隐含的指令。
他朝酷露露伸出手。
酷露露驚恐地大喊:“你不要過來——”
藍铟在她的後頸上捏了一下,酷露露瞬間安靜了。
“把她丢到後備箱去吧。”白泷說。
藍铟照做不誤。這下,他們倆在駕駛室裡總算可以稍微伸直腿了。
白泷想到方才酷露露說的垃圾話。他倆打從第一次照面起就喜歡随地大小演,單親媽媽帶着女兒的情景喜劇在《厍村喜事》裡就玩過了,沒覺得有什麼。
但是藍铟一加入,“爸爸”這一個空缺的位置也有人演了,突然就有些怪怪的。
而且他們剛剛聯手把酷露露趕去睡覺,更像新手夫妻把小孩哄睡着好做一些大人的事情——呃不對我到底在想什麼啊啊啊!白泷甩了甩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甩了出去。
藍铟坐在副駕駛座上,認真地望着前方。
“你身手很好啊。”白泷随口向他搭話。
“嗯。”藍铟說。
“……”白泷問,“在參加遊戲之前,你是做什麼的?”
“我不記得了。”
“啊?”
“什麼都不記得了。”藍铟垂眸。
白泷愣了一下。
他一開始覺得藍铟拽拽的,以為他恃才傲物,高高在上。幾次接觸,他才明白藍铟隻是純粹而已。他不懂複雜的話語,也不彎彎繞繞,對人既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但是路過看見危險,也會幫忙清除,就像一個隻走直線、武力值極高的掃地機器人。
他失憶了,白泷穿越了。
你也面對着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偶爾也會感到惶恐和孤單嗎?
白泷似乎輕聲問了他,又好像這句話隻是在心裡打轉,最終沒有說出口。
……
酷露露“睡”到日暮四合,醒來發現自己被塞在後備箱裡,大怒。
“我夢到礦場了,現在給你們谄媚我的機會。”酷露露叉腰說。
白泷和她換位置,讓她開着烏薩奇号去找礦場。過了一會兒,藍铟也前駕駛室翻到了後備箱裡。盡管白泷已經很瘦,但後備箱實在太狹窄了,兩個人不可避免地緊緊擠在一起側躺着。
藍铟的長腿曲着,隻能将白泷的膝蓋夾在他的雙腿之間。而胳膊怎麼擺都擺不下,最後伸過來一攬,将白泷整個兒攏在懷裡。
白泷問:“你怎麼也過來了?”
“她說我太占位置了,現在她要獨享駕駛室。”藍铟認真地複述。
“我還是再做一隻機關獸吧。”白泷頓了頓。
“不用了。”藍铟望着他的眼睛,“我覺得這樣也很好。”
白泷:“……”
礦場在一處山谷上。
山谷中怪石嶙峋,天色将暗未暗,頭頂數十隻秃鹫徘徊,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腐爛的味道。
白泷被藍铟抱在懷裡,一動也不敢動,等到了的時候半邊身體已經麻了。
藍铟先跳下機關獸,伸手想要接他一把,白泷卻覺得丢臉,擺了擺手,跟着一跳,沒想到踩到一塊凸起的礦石上,整個人往旁邊倒去,下意識撐在岩壁上的右手上,沾到了某種黏稠的黑色物質。
“這什麼啊?!”白泷瞬間炸毛。
“這……”酷露露環顧四周,不太有底氣地說,“雖然條件不太好,但也确實是個礦場了。”
“天快黑了,收集完材料趕緊離開。”藍铟忽然說。
入夜之後,未知的危險會增加,僅是黑暗就能讓玩家的精神值狂掉了。
白泷隻好停止抱怨,忍着惡心将做好的兩把鎬分給他們。他一直遠遠地舉着右手,隻用不太熟練的左手。
“沒必要吧。”酷露露說。
“有必要,我有潔癖。”白泷說,“我去找點水洗洗。”
“龜毛處女座。”酷露露吐了吐舌頭。
“可惜我是天秤座。”
白泷站起來,環顧四周。
這一處山谷有河水流經的痕迹,大約是秋季枯水期,才露出了河底布滿漂亮花紋的礦石。
也許還會有地下河。
白泷順着河流的痕迹走了幾步,頭頂徘徊的秃鹫卻正好在排洩糞便,落在了白泷的鞋上。
“啊啊啊啊——”
白泷的慘叫聲回蕩在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