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個念頭占據了他僅剩的意識:
刀已經改好了,藍铟是不是就要走了?
白泷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件事,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駕駛室裡,酷露露操縱着機關獸的方向,回頭看了白泷一眼,問藍铟:“他在嘟哝什麼呢?”
藍铟翻到後備箱。
白泷抿着唇,在睡夢裡也蹙着眉,仿佛總是不能真正地安心。
藍铟俯身,将臉貼在白泷的唇邊。
“……别……走……”
藍铟頓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着酷露露。
“說啥?”酷露露看着後視鏡問。
“不知道。”藍铟甕聲說。
……
【時間:下弦月·秋·第3天(日間時長12h/夜間時長12h)】
【地點:白虎丘陵】
【溫度:16℃】
【濕度:30%】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白泷幾乎分不清楚是黃昏還是拂曉。他坐了起來,一條毛毯從肩頭滑落。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在去化妝室的保姆車上,或在舞台的後台,從繁忙勞碌的間隙中醒來,像以前習以為常的無數次一樣。
白泷看了看周圍。
機關獸正在安靜地給自己充電,篝火燃燒。
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秋天已經進入尾聲,大地荒蕪。
投入篝火中的松果發出畢剝的響聲,白泷像是行走在大地上的旅人,忽而被無邊的孤獨攥住了。一瞬間,他剛剛在休息中蓄滿的精神值,立刻斷崖式地跌到了【70】。
也隻有白泷還能在這樣的時候冷靜地分析副本邏輯。精神是決定生死的一項數值,之前他已經發現了,影響精神值的主要因素:
饑餓,不适,恐懼。
現在還要加上孤獨。
白泷當然知道自己沒有被抛棄,然而在這樣晝與夜晦暗不明的交界時刻,孤獨是一瞬間的感受。他靜靜地緩了一會兒,天邊也越來越亮,原來是拂曉。
遠遠地蝴蝶紛飛,酷露露拖着一大袋野漿果和樹枝回來了,冬天就要到了,食物和燃料都是必不可少的。她坐到白泷身邊,告訴他自己的發現:“烹饪過的食物能回更多的饑餓值。”
白泷點點頭,準備拿燒烤爐出來,一打開背包,差點厥過去。
前幾天做的食物,全部都、變、質、了!!!
這讓本就缺乏食物的他們更是雪上加霜!!!
“柿餅,嗚嗚,我的柿餅。”酷露露說,“變質的食物也是食物啊,真的要丢嗎?我嘗嘗吧,萬一也能回饑餓值呢?”
白泷說:“我們也不需要這麼……”
酷露露:“咕嘟。”
饑餓值+10,健康值-10,精神值-20。
酷露露:“……”
酷露露:“丢了吧。”
“留着做燃料吧。”白泷歎了口氣,心說日子怎麼能拮據成這樣。
藍铟沒有回來,估計已經走了。
白泷沒有問酷露露,不想再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反複證明他已經走了的事實。
像是帶着些賭氣的情緒,白泷默默告訴自己,往後他和酷露露都可以吃肉了,不用再省給某個食量大又隻吃肉的家夥。但是為什麼要賭氣呢?白泷自己也說不清楚,煩躁得不行。
明明就叫他不要走了。
上一個跟他說還能再見的人也是這樣,根本就再也沒見到。一個二個都是這樣,煩死了。
白泷不斷地戳着燒烤爐上的漿果醬,像是找它撒氣似的。正攪着,忽然聽得酷露露歡呼一聲:“耶!魚!”
白泷茫然地擡頭:“?”
藍铟光着膀子,身上還濕漉漉的,水珠順着雕塑般的肌肉,滑入更隐蔽的地方。他一手拿着改良過的唐刀,另一手拎着一網兜魚,随便往他們面前一站,都像巴黎時裝周上的俄裔模特。
白泷:“………………”
白泷:“你……”
藍铟不明所以:“?”
白泷:“你你你……”
藍铟:“我?”
你怎麼回來了?——太矯情。
你沒走啊?——太刻意。
“你穿件衣服吧你!!!”白泷把毛毯丢到他身上。
——剛剛好。
藍铟的CPU燒幹了,都不知道為什麼拎着一網兜魚回來能挨一頓罵。他擦着水湊到白泷身邊,去幫白泷熬漿果醬。
白泷“啧”了一聲,不讓他動。
酷露露還在“魚啊!魚!”地讴歌食物,藍铟就乖乖地坐在白泷身邊,披着毛毯,耷拉着肩膀,完全是一隻聽候發落的龐然大物。
白泷都搞不清楚自己在生哪門子氣,但是氣既然已經生出去了,就是面子的問題,輕易下不了台了。
藍铟冥思苦想半天,頭頂的電燈泡忽然亮了,對白泷說:“剛剛去抓魚的時候,在河岸邊遇到了一隊藥商。”
“藥商?NPC?”白泷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賣什麼藥?”
“不,”藍铟搖頭,“他們隻賣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