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撿了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洛淮疏這個撿人的人,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看着進門後,就咋咋呼呼接住倒下的高大青年,急匆匆給人洗刷幹淨塞到炕上頭的便宜老父親。又轉頭看向坐在一盤,用毛線織着什麼東西,被歲月格外眷顧的楚靈晚。
她仿佛已經提前獲悉了消息。
那張靈秀溫婉的臉上,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出現過。
楚靈晚抽空擡了擡頭。一雙靜谧如春日碧波的眸子,透過兩人間搖曳的火光,溫柔且包容地注視着洛淮疏。
她沒有開口說什麼。
但又仿佛将一切都說了出來。
洛淮疏緩緩摘下脖子上的圍巾,眼神忽閃地避開了那道視線。
他将圍巾疊地方方正正,再平平整整地擺放在膝蓋上。明明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他卻做得格外認真,一絲不苟。
隻有洛淮疏自己知道,他在争取更多的時間,來組織接下來想要說出口的話。
楚靈晚輕輕垂落下眼睫,完全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她無聲地輕歎一口氣,又再度掀起眼睑等待着。
燃燒的炭火噼裡啪啦地響着。
一時間,成為了這間屋子裡最自然坦蕩的聲音。
洛淮疏緩緩挺直脊背,望進那雙柔和的眼睛裡,陡然忘記了心裡組織的千言萬語。最後,他隻能笨拙地吐出一句:
“洛爹他……隻買了笨毛草雞和一些雞蛋嗎?”
沒有料到洛淮疏最後開口,說的會是這個。楚靈晚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但很快,她順着洛淮疏的問題溫聲回答道:
“還有一些新鮮的五花肉,是你喻叔叔獵的兩星紫雲三尾豬。”
說完,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它們都來自自然。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自然】,如果是還記得自己卡牌主動激發條件的洛淮疏,一定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但此刻,他隻能錯失一閃而過的靈光。
洛淮疏輕輕點了點頭。
他當然喜歡。
面前的人,總是體貼至極又善解人意。每一次都不需要洛淮疏開口,就能提出恰如其分的引導,或者提前備好他想要的東西。
正是太巧了……
偏偏楚靈晚做的一切都沒想過要掩飾,為什麼?
洛淮疏平放在圍巾上的手指收緊,
“媽,你覺得我應該會做飯嗎?”
楚靈晚被問得一怔。
她的目光落下之處,少年的眉眼低垂,正好被眉骨投下的陰影遮擋。他膝蓋并緊,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端正乖的不行,又帶着隐隐的緊張。
楚靈晚收起視線,又繼續起手裡打毛線的動作。
“為什麼不應該?”
溫柔的聲音如柔軟的輕紗,裹上了洛淮疏跳動的心髒。
“男孩子也可以喜歡做飯啊。我們淮疏,可以做一切他喜歡的事物,喜歡他喜歡的任何人。”
洛淮疏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他蓦然擡眼,看着楚靈晚在溫暖火光下映照地格外柔和的臉龐,放棄了一切的試探。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媽媽該有多好……
洛淮疏貪心地想。
午夜夢回,他曾經千萬遍描繪自己媽媽的樣子。成為知名美食博主,實現時間和金錢雙自由後,洛淮疏也曾嘗試過尋找親人。但最後,好運像是失靈了,他并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
見到楚靈晚的那一刻,以往一切的猜想都被推翻了。
“媽媽”兩個字真切地具象化了。具象化成了,楚靈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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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見到嶄新的老式農村柴火竈的時候,洛淮疏有一瞬間的驚訝。但用手擦了一下竈台,卻不見一絲灰塵的時候,他又不那麼驚訝了。
柴火竈是普通的磚頭堆砌,竈台表面還貼心鋪了石闆。高度适中,屬于洛淮疏用着不累腰。
柴火竈上一左一右是兩口一樣的大鍋,煎炸炖炒都可以。兩口大鍋的中間,夾着一口湯碗大小的小鍋。
小鍋内外直徑一樣,有一定的深度,适合炒菜的時候順便煮一些熱水。無論是直接用來喝,還是洗鍋洗碗,洗臉洗手都可以。
洛淮疏确定,這是專門為他而準備的。
因為,這和他在鄉下為自己砌的那方柴火竈,可以說一比一還原。
他蹲坐在竈門和排灰口旁,點燃了一些幹草準備塞進竈膛裡。洛彰高大的身影意料之中地推開廚房門,擠到了洛淮疏的身旁,搶走了燒柴火的工作。
動作間,是肉眼可見的生疏和笨拙,一看就是沒有任何的工作經驗。
這是見自己放棄試探後,就直接不裝了?
洛淮疏失笑地搖了搖頭。
他卻不清楚,細碎的陽光透過廚房玻璃上的窗花,落在少年人的挺拔的脊背上。他的肢體動作和眉眼間,是全然的放松姿态。
思考着人數,洛淮疏往小鍋裡加水到半滿,接着洗好八個笨毛草雞放進去,水線也慢慢漫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