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溫度驟降,對方的眼神非常的冷。
項羽似乎并不滿意她的這個回答,聞言站在榻前凝視了半息。
虞苋假裝沒有看見,默默蓋好被子閉眼假寐。
她已經喝了藥,口腔裡還有一股苦味,舌根上回甘,渾身輕飄飄的,靈魂仿佛都升空了。
項羽離開,将房門關緊。
房間裡隻剩下虞苋一人了,她翻了個身,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時人欣賞勇敢,推崇仁義,褒獎氣節。
虞苋這種遇事退縮,臨陣怯懦的行為,的确是讓這裡的人看不起。
不過她想要賴上項羽,本也是為了活命,他承諾給她錢财,還送她去安全的地方安家,那她當然願意離開了。
很快身上的藥效起了作用,虞苋身上被悶出了一身的汗,又昏睡了過去。
病來如山倒,她一直躺了兩天,身上的高熱才徹底的退下去。
項羽自那天之後便沒有再出現過,虞苋也沒有再多嘴詢問關于他的事情。
夏日。
蓮池裡的荷花悄然地開了。
虞苋問過了池塘的主人,得到了應允,便脫了鞋,下池塘去摘荷花,打發漫長的白日時光。
在她拿着陶具插花時,項羽穿着一身玄衣走到了亭中。
他的身姿依舊挺拔,面容越加冷峻,唯有眼下卻罕見的出現了一抹青黑。
他冷淡道:“病已經好了?”
虞苋放下手中的荷花,乖乖地走到了對方面前:“回将軍,我的病已經好了。”
她越是表現得乖巧,項羽身上的氣壓越低。
項羽目光掃過她侍弄的陶瓶,落在未曾開花的花苞上,直白道:“你跟在我身邊已有十數日,應該知道我來丹陽是在尋人。”
虞苋點頭:“知道的。”
他瞥了她一眼:“那你可知道我尋的人是誰嗎?”
這個……
她搖頭:“不知道。”
“又撒謊。”項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語氣格外笃定,“你知道。”
虞苋睜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看着他。
難不成項羽懂得相面,看出她剛剛在說謊了?
她作為後世之人,了解一點曆史,知道接下來的項梁的動作,也就不難猜他們究竟要尋的人是誰。
可對方這些天什麼事情都沒有透露給她,她不想表現得過于“聰明”,隻能回不知道。
項羽的神色冰冷,語氣也是冷的:“你已經知道我尋的是誰,我便也不瞞你了。”
他說:“我來丹陽找的人是當年楚懷王的後代,而之前的刺客則是趙高派來刺殺他的。”
“我之前不知道将軍要尋的人是誰。”虞苋小聲道,“現下将軍在我面前說出來,倒确實是知道了。”
之前還藏着掖着,現在卻連求證她是否真的猜到尋找的人是誰的這個行為都沒有,就這麼水靈靈地将這件事說出來了,這合理嗎?
是不是有詐?
她擡頭偷瞄了一眼對方。
項羽周身氣勢冷冽,眉眼還帶着幾分戾氣。
虞苋的腦海中不由回想起前天晚上,他手上的利刃熟練地割破刺客的喉嚨,身上被濺了滿身血污,在濃稠的黑夜之中,那雙妖冶的重瞳卻格外攝人心魄。
在項羽的身上,她看見了暴力、殺戮、死亡,還有自衛和反抗。
之前她還敢在對方面前小小放肆一下,經過他血洗來刺殺他的刺客之後,虞苋對他是畏懼的。
他松開她:“你既已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目前還不能離開。”
虞苋皺眉,:“為什麼?”
項羽直接道:“此事不宜洩密。”
她點頭:“懂了。”
虞苋心中有點不高興,怕被對方看見,趕緊低下了小腦袋,氣呼呼的撕着大大的荷葉葉片。
她合理懷疑,是他既嫌棄她的怯懦,又還饞着她的身子,故意找了個理由不放她走。
項羽道:“暫時不能離開我,你好像很不樂意。”
虞苋:“沒有的事,你看錯了。”
不過——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疑惑道:“既然刺客是要來刺殺楚懷王後代的,為何又會突然拐個彎,浪費人力來刺殺将軍呢?”
項羽道:“你還記得賭場的那個老頭嗎?”
虞苋點頭。
他道:“我帶人再次去過賭場,裡面已經人去樓空。”
是那個老頭搞的鬼?
那老頭帶着面具,聲音卻格外的熟系,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
她在猶豫要不要将自己的發現告訴對方。
項羽已經略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說道:“你既然病已經好了,那就跟我過來吧。”
“去哪?”
“跟着便是。”
見項羽已經走了,虞苋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他從馬廄裡挑了一匹溫馴的馬,帶着她到了一個空曠的小樹林。
虞苋見狀,好奇的詢問:“将軍,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項羽道:“騎馬。”
他目光看向她:“你之前不是說不會騎馬麼,趁着我此時閑暇有空,正好教你騎馬。”
虞苋:“哦。”
她心念微動,仰頭看着項羽,他的喉結滾動,敏銳的低頭,目光落了下來。
項羽詢問:“看我作甚?”
虞苋道暗戳戳道:“讓我學騎馬,是怕日後遇到危險,會拖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