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安撫道:“許是有事耽擱了。”
那人又道:“若是他不來,我們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呂雉認識她,含笑道:“莊夫人莫急,我曾遠遠見過虞夫人一面,對她有些印象,虞夫人說前來赴宴,想必不會缺席。”
這位莊夫人的祖上精通星象,楚國未滅之時,祖上莊生曾在楚王身邊做事,楚國被滅國,楚世家沒落,這位莊夫人亦是家道中落了。
莊夫人道:“誰關心這位虞夫人來不來,不過就是一個姬妾罷了。”
有零零散散的附和:“就是就是。”
呂雉看着莊夫人身邊帶着的女公子,眼神不變,倒是拿起酒杯笑道:“也沒聽人說,項将軍身邊的這位夫人,隻是個姬妾啊。”
莊夫人輕蔑一笑:“難不成他還能讓一個孤女成為正妻不成?”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你們是在說我嗎?”
人未到,聲先聞。
衆夫人循聲看去,隻見穿着湛藍色曲裾的女郎帶着婢女走了進來,身姿婀娜,步履從容,随着她的走動,腰間佩戴的玉珏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女郎恰好背着光,周身萦繞淡淡的光暈,仿若是神女下凡。
此等容顔,傾國傾城。
莊夫人聞言回頭看了自己身邊的女兒,不由臉色青黑,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
如今項梁未曾育有子女,是準備培養他的侄子項羽為繼承人,項氏如今聲勢浩大,将來未必不能為王,若是有此女在項羽身邊,她的女兒豈有機會攀附。
呂雉敏銳的發現了莊夫人的異常,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就讓她們試一試這位虞夫人的深淺,再看看是否值得結交。
她先迎了上去,便聽見虞苋道:“可是我來晚了?”
呂雉道:“夫人來得正好,遊船剛準備好。”
虞苋笑眯眯道:“那便好。”
佳人一笑,如沐春風。
明明是個商賈之女,倒是在這些貴婦人面前,半點不怯場。
虞苋則目光落在在場的夫人們身上,有幾位身邊坐着适婚的女公子,皆是盛裝打扮,什麼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她抿嘴。
這些夫人身後,代表的更是她們的夫君,到底是誰想要賣女求榮,倒是顯而易見。
但别要她的命就行。
不然她絕不留情。
梁縣有十裡蓮池,如今正是蓮花開的時節,呂雉便以此為由邀請衆人赴宴。
她将男客和女客分席,虞苋帶着雪紋和黎晟上了船,便遠遠見到對面劉邦正在招待項羽。
站在船上,有歌聲傳來。
“聞佳人兮召予,将騰駕兮偕逝。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聲音婉轉,有人和之。
虞苋轉身坐到席間,便見一個美婦人開口:“虞夫人可曾聽過這辭?”
她疑惑:“你誰啊?”明知道她是孤女,還問此話,來者不善,因此虞苋也沒給好臉色。
美婦人皺眉:“你竟不知道我是誰?”
虞苋拿起席上的酒杯輕輕搖晃,眼神淡漠的掃過去,嚣張道:“我需要知道你是誰嗎?”
對方的臉立即就拉下去了,掃了掃衣擺嫌棄道:“果真是商賈布衣出身,竟是一點禮數都沒有。”
虞苋聞言就不吭聲,看上去是不知道該怎麼怼回去。
此時呂雉打圓場:“這位是莊夫人,祖上一直都是楚國貴族……”
虞苋“哦”了一聲,淡淡一笑,語氣格外的陰陽怪氣:“那就是說,以前是,現在落魄了呗……”
莊夫人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怒火,而是轉頭跟身邊的另一個婦人說道:“剛剛的歌聲,出自《湘夫人》,指的是娥皇女英,他們姐妹同時嫁給了舜帝為妻,共侍一夫,甚為賢良大度。”
她轉頭看向虞苋:“我夫君有意将女兒嫁給項将軍為妻,将來你們以姐妹相稱,好好相處,說不定還能譜寫一段佳話。”
莊夫人身邊的女兒瞥了一眼另一艘船,臉上忍不住爬上一抹紅潤,随後目光又移到虞苋的身上,紅潤瞬間下去,露出幾分的深思來。
黎晟氣不過:“項将軍何時同意了要娶你的女兒,你怕是犯了癔症了吧。”
“我們在說話,輪得到你說話。”莊夫人冷冷道,“虞夫人,管教好你的婢女。”
虞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啊莊夫人,她是項将軍軍中的女将,有職務的,并非是我身邊的婢女,要管教她也得是項将軍管教,你說對不對?”
莊夫人噎住,随即又道:“不過這小輩的婚嫁之事,是由長輩做主,即便是項将軍不樂意,隻要武信君答應,這事不就成了。”
她接着道:“我的這個女兒仰慕項将軍,此事前來我與夫君可是帶着誠意前來的,就想給她找個好歸宿。”
說罷,莊夫人拂袖:“我跟你一個姬妾說什麼,不過是浪費口舌罷了,等我女兒入了門,你将來還不是要跪着奉茶。”
衆夫人都不做聲,看着這一場鬧劇。
有人出來刁難,便是當看戲了。
呂雉卻微微一笑,她早已打聽到,項羽将虞苋帶入了軍中訓練,軍中女将如今前來護她,豈非隻是一個小小的姬妾這般簡單。
如此羞辱。
虞苋卻“噗嗤”一笑:“黎晟,幫這位夫人醒醒腦子,讓她認清自己什麼身份。”
黎晟“喏”了一聲,拿起桌案上的酒壺打開蓋子,上前直接将莊夫人從頭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