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夫人尖叫:“你竟敢叫人潑我!”
她的女兒趕緊拿手帕給她擦拭衣裳,擡頭怨毒的看着虞苋,陰冷道:“虞夫人就是這麼對待長輩的?”
不提及此事還好,說起她的長輩,虞苋原本含笑的嘴唇瞬間下壓:“我一個孤女,哪裡來的長輩?還是說莊夫人想下去陪他們做個伴。”
莊夫人大怒:“你竟然還敢咒我!”
她女兒則拉住她的手,眼睛裡的殺意閃過,壓抑着怒火:“虞夫人,提醒你一句,小心禍從口出。”
虞苋手捧着臉,目光從兩人身上移開,看向了船上的其他貴婦人,她們皆是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她,并未插話,想來是默認莊夫人的行為的。
她目光落在呂雉身上,對方卻朝着安撫的笑了笑。
呂雉開口道:“莊夫人,可要去船舫中換一套幹淨的衣裳?”
莊夫人颔首,斜睨了虞苋一眼,先行離席了。
虞苋卻看都沒看她。
黎晟倒是有些為她憤憤不平:“這個莊夫人自持身份,竟然敢如此侮辱夫人,隻潑她一壺酒倒是便宜了。”
“這隻是開胃菜。”虞苋将手中的放好,“雪紋留在船上,黎晟,你和我做小船去湖中采蓮。”
黎晟:“喏。”
雪紋猶豫:“可是夫人……”
虞苋拍了拍她的肩膀:“聽話。”
她沒有心思和這些人玩後宅院子的明争暗鬥,此次前來是為了立威的,可不是來當受氣包的。
黎晟問呂雉要了艘小船,并拿了兩壇子酒,兩人便當着其他夫人的面,一起上了小船之上。
劉邦蕭何等人證照招待項羽以及其他賓客,歌姬們唱着《湘夫人》,哀轉動聽,項羽卻無心欣賞歌舞,心神全都被另一艘船吸引了心神。
沒多久便聽見一陣嘈雜,之後虞苋便帶着黎晟坐小船自己去玩了。
他與一同前來的桓楚道:“桓叔,護好她。”
桓楚颔首:“曉得。”
乘小船入了蓮池,有繁盛的荷葉作為遮擋,船很快就隐入其中,消失在了大衆的視野當中。
黎晟随手栽了幾個蓮蓬,遞給虞苋,詢問道:“夫人,她們真敢派人殺你嗎?若是你出了事情,她們就不怕将軍責怪?”
虞苋掰着蓮子吃,聲音含糊:“對于那些貴婦而言,我現在不過是項羽的玩物,而她們則是諸侯的夫人,此時會盟在即,不過是殺了我一個姬妾,項氏叔侄為了大局着想,豈會跟他們置氣。”
不過這些人怕是忘記了,他們前來會盟,是因為上月項梁斬殺了景駒,不敢不來,可不是真的請他們前來的。
黎晟看着虞苋冷漠的臉頰,心中不是滋味:“若是夫人有個三長兩短,将軍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虞苋開了壇酒,略過了這個話題:“人已經安排好了嗎?”
黎晟點頭:“已經安排下去了。”
“那咱倆就先喝酒。”
“中!”
于是兩個小酒鬼吃着蓮子,便慢慢的将一壇子酒喝完了。
申時。
船不知道漂到了哪裡,一陣陣細微的水聲,什麼東西在靠近。
黎晟小聲道:“有人來了。”
接連蓮葉無窮盡,映日荷花别樣。
下一刻。
船底傳來一陣力,勢要将船給掀翻,黎晟立即俯身,穩住了船身,緊接着與虞苋對視一眼,靈巧入水。
虞苋立即出聲,見狀驚慌失措道:“來人啊,救命啊,有刺客。”
嗓子叫得嘶啞,她便又開壇酒潤喉。
而黎晟入水不到一息的時間,血絲在水中散開,她冒出頭來,靠在船身上,虞苋便給她喂了一口酒。
蓮池中四方蓮葉抖動,刺客正朝着池中的小船逼近。
虞苋被酒精刺激,腦子格外清醒,見還有三米的距離,不慌不忙地給了黎晟提示。
黎晟很快就吹響哨聲,早已埋伏好的士兵立即破水而出。
她提醒:“留下活口。”
黎晟點頭:“喏。”
虞苋則坐在小舟上,抱着酒壇,托着下巴看着這一場圍剿。
她的眼神清明,無半分醉意,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即便是刺客的屍體浮在水面上,她也沒有什麼反應。
習慣了。
虞苋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成長了,她能确定的是,她被這個人吃人的世道同化了。
不到半刻中,一切都歸于平靜。
黎晟前來,說道:“夫人,活捉了兩人,還有,械具沒有明顯記号,形制卻有講究。”
虞苋颔首:“知道了。”
她将酒壇子遞給黎晟,說道:“還有半壇子酒,喝完就回去了。”
黎晟吹響哨音,大船的客人也知道虞苋出事了,而出事之人為項羽的寵妾,衆人便沒在敢表現得有興緻,于是派人劉邦和呂雉便前去救人,船也就近停靠在了岸邊等待消息。
莊氏母女神色淡淡,看上去事不關己。
莊女公子目光落在了一旁身姿颀長的身影上,心中濡目之情忍不住從眼中溢出。
出身項氏的公子,擁有極為尊貴的身份,冷峻的面容,攝人心魄的氣勢,同時還有無雙的武力和智謀,怎麼不讓女子心馳神往呢?
她看着同樣羞答答看着項羽的其他女公子,心中怨恨,扯着莊夫人的胳臂,小聲喚道:“阿娘……”
莊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放心。”
然後她的話剛說完,虞苋便帶着人回來了。
她身上完好無損,便是連衣角都未曾褶皺半分,唯有臉頰因為醉酒而出現了一抹坨紅,迷離的眼神中帶着迷茫。
衆人想起女郎的身世,不過同情的看着她。
一介孤女,身世浮萍,孤苦無依,可謂是“有鳥至南兮,來集漢北。好姱佳麗兮,牉獨處此異域。”
莊夫人見她或者回來,頓覺不妙,不由低聲暗罵:“這幫蠢貨。”
虞苋剛上岸,便見項羽朝着她走來,軟聲細雨道:“夫人,身上可有受傷?”
她被項羽和緩的聲音激得渾身一顫,見衆人都看着,便瞬間紅了眼睛,撲倒了他溫暖炙熱的懷中:“嗚嗚嗚,将軍,今日我受邀遊湖,在船上便有一個貴婦人出言羞辱,我氣不過,便讓人潑了她一身酒水,誰知道她竟然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