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任務完成後為什麼要重回那片海域?他一直都坐在那岩石邊上?眼睜睜看着海水浸過自己?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迄今為止,哪怕是在地上掙紮着狼狽爬行,他也咬牙撐到了現在,絕不向命運低頭一刻,可為什麼........
拉帝奧在心裡面想了數百種可能,但絕口不提那兩個字,可其實彎彎繞繞假設了這麼多可笑的設想,他怎麼會不知道砂金的意圖呢?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蠢貨都能明白砂金這是在幹嘛,他怎麼會看不出呢?
拉帝奧在心中念出了自己很難開口的問題:所以,為什麼要尋死呢?卡卡瓦夏。
吵死了,什麼聲音,啪嗒啪嗒,跟匹諾康尼那些該死的時鐘一樣鬧得讓人心煩。拉帝奧視線一撇,垂眼看向自己手中緊拽着的外衣,濕漉漉的,水滴正順着衣袖衣領往地面上墜。
不受控制的,拉帝奧又猛地想起了砂金那張蒼白的臉,對方身上那精緻昂貴的衣物沒能為他抵禦一點寒冷。
回憶起抱着他時的觸感,隻覺在抱着一塊融化的冰在烈日下奔跑,人類要與遙遠廣闊的天空一較高下。
他要在盛大陽光下,捂好這塊來之不易的冰,不讓對方再落下一滴水。
透骨寒涼,他擡眼望向窗外的無盡星空,又回到了現實。
這裡沒有太陽也看不見月亮,他感受不到絲毫溫度,也無法将自己的溫度傳遞給砂金。
這裡又或是别處,也許整個世界都早已化為虛無,而渺小的他們隻是在過去殘影下度過了短暫的一生。
啪嗒啪嗒,水還沒有流盡,一滴一滴砸在地面,彙聚成一處水窪,濕重的衣物散發出淡淡的鹹腥味。
拉帝奧還是隻能想到砂金,他靠在牆壁上深深地歎了口氣:“真不該說那句話。”
“拉帝奧先生。”醫生按開門走出,驚奇的發現向來注重儀表外貌的真理醫生居然就這樣任憑自己狼狽不堪的坐在原處。
雖然對方沒說話,但看他那立刻就站起身的緊張姿态,大約是一直在等自己說砂金的情況才沒有離開。
“砂金先生并無大礙,隻是在夢境裡被海水浸泡太久,哪怕是虛影,可隻要腦子裡切實的認為是受到了傷害,那麼也會對自己真實的身體造成很嚴重的影響。他現在過于體虛體寒,往後一個多月需要好好靜養。”
拉帝奧點了下頭,蹙眉張口,看上去像是準備說些什麼,可啧了下嘴,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向對方道了聲謝。
醫生咽了下唾沫,有點意味深長的偷摸打量着拉帝奧。
他與那位公司的高層成員并非如傳言一般勢如水火,相反,他挺在意......不對,應該說相當在意那位毀譽參半的砂金先生。
醫生想了想還是決定把砂金的情況說得再詳細一些,頓了一下,低語道:“砂金先生他......從脈象上看有積郁成疾的症狀,我認為他後續康複後,應該盡快去看看專業的心理醫生。”
“積郁成疾?你是指他有......心理問題?”拉帝奧明白醫生的意思,可還是自欺欺人的又問了一遍。
醫生愕然片刻,不敢如此直白的斷定砂金的精神狀況,畢竟再怎樣背地裡談論對方,可砂金明面上仍是高不可攀,位高權重的石心十人之一,那可是代表公司的存在。
醫生含糊着回答:“還是盡快看看比較好,那我就不打擾您二位了。”
拉帝奧的助手萊恩随後推門而入,看見還未梳洗的真理醫生錯愕地瞪大雙眼,問:“教授?您是......是........”
萊恩支支吾吾,慌忙地用手輕輕指了指拉帝奧的全身上下。
拉帝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登上返航星艦後這麼久了,還沒去清洗。
“去看着他,他沒醒就靜靜地坐在那裡,别瞎亂碰東西發出噪音吵到他。”拉帝奧說完後,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萊恩站在門口愣了許久,才啊了一聲出來。
砂金睡了整整8個小時才醒來,這對于日均睡眠4、5個小時的他而言,已經算是相當漫長的一覺了。
“您好,砂金先生,請問您需要喝點溫水嗎?”
他還沒有睜開雙眼,隻是翻身皺了下眉,身旁就響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
砂金眯着眼睛看了眼身旁正乖巧坐着的小男生,忽然換了個方向側着身子面向對方,即便在這樣病怏怏的慘狀下,砂金依舊美得攝人心魄。
“謝謝。”砂金咳了一聲,嗓音有些嘶啞。
“您别動了,我喂你吧。”
萊恩倒是不在意圍繞着砂金的那些流言蜚語,他拜倒在砂金客觀也很直觀的美麗之下。
拿着雞毛當令箭,理所當然地跟砂金做着親密舉動,是教授安排我要好好照看砂金先生的!
他現在這樣虛弱,連說一句話都要咳嗽一下,這樣纖細的一隻手怎麼握得住水杯,我這都是按照教授的意思行事,我要竭盡所能的幫助他!
在砂金熟睡的這段時間,萊恩可沒閑着,他貼心的想到了砂金醒來後可能會出現的每一種情況,準備得面面俱到,争取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萊恩将吸管插到水杯中遞到了對方嘴邊,砂金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但現下确實有點口渴,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輸液的關系,他的手是有點使不上勁,遲疑了幾秒,還是微微低頭抿着吸管喝了。
萊恩看着低頭垂眸的砂金,就這樣坐在自己身邊,近在咫尺,連對方的睫毛都能每根看清。
當吸管從對方口中吐出,砂金無意識地伸出嫣紅舌尖舔了下嘴唇的時候,萊恩的視線移到了吸管上,想到,他要把這個水杯以及這根吸管帶回去珍藏。
下一秒,幾聲提示音後門被打開了,拉帝奧的話語透露出一絲冷意,說道:“不是讓你在他醒來後按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