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什麼要戴在我手上？這是什麼意思？想我當你的情人嗎？”

砂金的左手固定在一個姿勢，五指縮也不是放也不是，即便白晝，粉色鑽石的光芒也不被遮掩分毫，刺得令人避開視線。

“我跟她說......”拉帝奧長長呼出一口白氣，“我要向我的心上人求婚。”

砂金一下子就閉嘴了，把手放在腿上悶重一聲，盯着面前的海不停地眨着雙眼，明明四周空無一人，卻仿若被逼至困境，無路可退。

“我想跟你在一起，時時刻刻，仍至生命盡頭........我都渴望得到你的注視。”

“如何才能使我的愛從無形到有形，如何才能使我的心從不安到滿足，如何才能使我的靈魂從天空歸于地面，我需要你，需要你的點頭、肯定與承諾。”

“你将永不離去，就像行星圍繞太陽公轉，而你也會與我一同被記錄在維裡塔斯的家族史裡，我們的名字将挨在一起.......多年後，墓碑也是相依。”

時間流逝得如此緩慢，甚至讓砂金産生停滞的錯覺，他希望在每次眨眼那稍縱即逝的黑暗中就早已跨越所有章節，來到故事的結尾。

可在他眨眼至幹澀酸脹時，仍舊坐在這張有點掉漆的舊鐵椅上，天與海還是陰沉得不分彼此，拉帝奧也沒再說過一句。

但砂金知道，此情此景，此時此刻，他必須作出一個選擇。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舔了下嘴唇，低垂眼眸，右手的指尖輕輕地撫摸着左手的無名指，唯獨繞過了那枚閃耀光澤的鑽戒。

“蠢死了，今天一點也不好，爛透了。”砂金抽了下鼻子，癟着嘴，“隻有你這種無可救藥的笨蛋.....才會在這種環境下.......天呐！怎麼會有人在剛剛拿完三明治的手上戴鑽戒？？”

“抱歉，如果我也能像童話裡的人會魔法就好了，那我就立刻讓天放晴，把最明媚的日出送給你。可惜，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就連搞清楚自己的感情都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明白以為的日久生情其實是一見鐘情。”

砂金偏過頭去，不停地抽動着鼻子，拉帝奧塞了張手帕在他手中，随後，聽見了擤鼻涕的聲音。

“長久以來，我都認為愛似乎是一種隐形的負擔，雖然隻有輕巧簡短的三個字，可說出去後，便會使人變得面目全非、優柔寡斷、膽小如鼠。”

“一具軀殼裡卻住着兩個人的靈魂，做什麼事、看見什麼東西、去到哪裡都會先想到對方，這令我感到無所适從，大腦仿佛被另一個人掌控。”

“言語不再自由，每一個詞語每一條話語都變成傳遞愛的密語，一切對美好的描述都湧向你。”

“在念詩？”砂金鼻音濃重地回道。

拉帝奧怔了一瞬，眼中含笑：“好像是，有一點肉麻？”

“有點。”砂金把手帕疊了一面繼續擤鼻涕，抽了抽，“.......不過，我還挺喜歡。”

“你不讨厭就好。”拉帝奧盯着砂金，緩緩說道。

“不會讨厭的。”砂金悶聲回答。

砂金眼底泛紅，眼中波光湧動襯得他臉龐白得瘆人，他又将腦袋低下，小半張臉埋進濕冷的圍巾裡，小聲問對方：“那你要親親我嗎？”

拉帝奧伸手，指節稍微使力将砂金的下巴擡起，順着下颚向臉頰上方用衣袖輕柔擦拭，回道：“不，因為你現在很緊張，我不想強迫你做任何事。”

“哦。”砂金點了下腦袋。

拉帝奧靜靜地看了砂金一會，忽然問道：“你是覺得我跟你說這些話以及送你戒指，都隻是為了跟你發生關系嗎？”

砂金瞪大着眼睛轉頭愣愣望着對方，被牙齒咬得嫣紅一片的嘴微微張開，他轉了轉眼珠，随即緊閉雙唇，将頭扭回去盯着海面看。

好一會，砂金才生硬地回道：“沒有，我隻是想你開心，我以為......你親親我，會更開心一點，因為.......我沒有送給你的......回禮。”

“那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吧。”拉帝奧的右手輕輕覆蓋在砂金的左手背上，掌心的溫度足以暖透那枚冰冷的鑽戒跟凍住的心。

砂金的另一隻手捏着衣角緊握拳頭，眨了眨眼，低聲道：“沒什麼好講的，不會有人願意聽到這些.....無聊的事。”

“我很疲憊，親愛的。我已經傾聽過太多人向我談起所謂的歡愛之樂、永恒的承諾、不變的忠心。我已見證過太多支離破碎的結局、彼此懷疑的感情、以保護為名的束縛。”

“我對這一切都感到無比厭倦又深覺作嘔，我不想跟你的生活也重蹈世俗的覆轍，我不想隻是每天跟你吃飯睡覺、逛街遊玩。我希望你能多跟我聊聊自己的看法，就像我永遠都會不停的對你表達愛意，你也應該讓我再多了解你一些。”

“雖然現在天色暗淡、海面陰沉，但我覺得很浪漫。此刻，我不想與你親吻或是愛撫，這些大都千篇一律，我希望能聽你談起你的故鄉、童年、沒遇見我之前的人生，我喜歡你說話的聲音。”

“不用想從哪裡講起為好，也不用想是否要避開某些時刻，不需要你在腦海精煉準确簡潔的表達，你可以跟我說無數句廢話，隻要是關于你，我什麼都樂意聽。”

“哪怕你隻是從一場雨、一隻昆蟲、一次探險講起，我都會覺得非常有趣。”

漫長的沉默後，砂金瞥了眼拉帝奧，收回視線，背靠在鐵椅上，仰着腦袋看天，深深吐了口氣，像是把藏在腹中與喉嚨的秘密都吐得一幹二淨。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