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也沒有說話。
因為這場不光彩的結合,他自知理虧,加上往往是他所求頗多,所以從結婚起,無論是床上還是床下,他對相召南有求必應,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忤逆他。
這是第一回,相召南在他這裡不被當成神明敬奉。
相召南臉色越發不虞,冰冷的眼神如同堅冰制成的冰錐刮過床上人全身。
“我已經答應了老師。”
言下之意是,如果桑也拒絕,相召南就會在他老師面前失去信譽,變成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他好像很看重對外人的承諾。
但是桑也仍舊不松口,他緩緩搖頭,眼神無光,“南哥,我不想去。”
他避開相召南的目光,生怕看見那審視的,刺痛人的嫌惡。
最後隻聽見相召南說:“你怎麼變得這樣不可理喻,我對你很失望。”
“你最好不要後悔。”
随後便是房門砰的一聲合上的聲音。
别墅重新歸于寂靜,窗外的梧桐樹悠悠晃了幾下枝葉,最後也僵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桑也滑進被子裡,拉起被角蓋住自己的臉,最後隻露出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望着天花闆。
沒有破過窗的人連開門都小心翼翼。
他甚至不敢對相召南說一句重話,因為他知道,最後的結局無非是自己拖着情熱期熾熱的身體匍匐在那人腳下毫無尊嚴地乞求一場憐愛。
把話說太難聽,也隻是打自己臉更重而已。
當年那一場驚鴻般的相識已經變得模糊,還留在他記憶中的,隻剩殘暴的□□和冷清的房間。
……
桑家的保姆阿姨在他家做了二十多年,是桑也還沒出生前就來的,看着桑也長大,幾乎是把桑也當成自己親孩子在照料。
因為和相召南賭氣,桑也一連在桑家住了小半個月,阿姨變着花樣給他弄吃的,說他太瘦了,得好好補補。
這幾天他大哥忙的焦頭爛額,早出晚歸,桑也還沒起的時候桑守安就出門了,晚上桑也都睡了才回來。
似乎是終于忙完了,這天下午,桑也正在一樓客廳吃葡萄,桑守安就回來了。
桑也高高興興迎過去,卻聽見桑守安說:“耶耶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說了我早點回來。”
他接過大哥脫下來的西服外套,放在沙發上,“大哥你真是忙昏了頭,我這幾天不是一直在家嗎?”
說完,桑守安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随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可能是吧。”
桑守安無奈地搖頭:“最近公司出了點事情,待在家裡時間少,我沒看着你,還以為你早就回那邊了。”
他大哥這樣說也不是沒有理由,以前桑也在相召南那受了委屈,也總往家跑,待不了幾天,又屁颠屁颠地自己回去。
對,自己回去。
可能相召南壓根就不知道他跑了幾天。
“這麼忙啊。”桑也把腦海裡的相召南甩走,眼神略帶心疼地望着大哥,俯身摘了顆青翠的葡萄放在掌心,“吃顆葡萄吧,挺甜的。”
桑守安吃了,“太甜了些。”
“沒有吧,我覺得很合适。”
“誰吃甜的比得過你。”桑守安開始揭他的黑曆史,“你五六歲的時候,把過年準備的糖全部拆了整齊擺在盤子裡挨個舔過去,差點把客人笑岔氣……”
“打住,打住,這都什麼陳年老黃曆了。”
桑也臉上有點羞赧之色。
桑守安笑了幾聲,突然問:“你這回在家待這麼久——和相召南鬧矛盾了?”
桑也哪曾想大哥話風陡然一轉,差點臉色露餡,眨了眨眼。
“沒啊,我臉皮那麼厚,能有什麼矛盾?”他狀似天真無邪,真誠地發問,又把桑守安逗樂了。
在他睜着眼睛裝天真的時候,臉肉突然被掐了一把,隻聽見桑守安用懷念的聲音說道:
“當初你查出信息素依賴症,我花了小半年時間給你找到了滿契合的相召南,本來擔心你們素不相識,會合不攏,現在一晃也四年過去。”
“看着你平安健康,我也就滿足了。”
這話對于外人來說可能太直白,太煽情,但桑也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所有人都對他毫無保留地表示愛意,久而久之,也就不覺得難為情了。
他攏着大哥的胳膊,“謝謝哥,辛苦你了。”
兄弟二人一起在客廳看了會電視,但好像這幾年的電視越來越難看了,看得桑也直打呵欠,桑守安也說還有點事要處理,便一人回了卧室,一人進了書房。
躺在床上,桑也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越是感受到大哥的辛苦,越是自責自己連一場婚姻都經營不好。
大哥為他做了那麼多,一個人撐起了桑氏,他卻連這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要是大哥知道他和相召南的關系,肯定又要擔心了。
而且,因為他們的婚姻關系,桑氏和相氏合作了四年,現在家裡公司這麼多事,他若是真把相召南惹生氣了,很難保證兩家公司的合作還能不能好好繼續,要是不能,大哥不僅要操心他的私事,更要忙碌公司大事。
“你們素不相識……”
“一晃四年過去……”
“你平安健康,我就滿足了。”
心緒不甯。
他白日裡和大哥說的話并不作假,他臉皮厚,的确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