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來了是嗎……後續治療方案也确定了,嗯,好好,辛苦你了……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行,我知道了。”
漫長的等待之後,橘莉發來了語音通訊。交代兩人不要過度擔心,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至于她自己,還有一些事情必須安排,估計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挂掉電話,父女兩人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氣。然後,仍舊留在工坊,席地而坐,相互依偎着。
沒有人動。
道理都懂,可是這種情況下,誰又能真的好好睡着覺?尤其,橘莉還一個人在外面,于黑暗中奔波。
陳歡言,深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竟然一點忙都幫不上。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說幹就幹,不計後果,大鬧一場就把酒酒從保育中心帶回家的叛逆中青年了。
這接二連三的變故,逐漸開始壓得他喘不過氣。
修士和修士之間,還是不一樣,有些人在刀尖滾過,槍林彈雨中匍匐着前行。而有些人,隻是在安靜的文物宮,慢悠悠地修補着來自過去的文物而已。
幾千年一過,心态、能力,天差地别。
他開始懷疑自己了。
他帶着酒酒來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真的能保護好她嗎?
陳歡言深思許久,愁容滿面、糾結萬分地開了口,“酒酒啊,明天......要不然,你就留在倉庫裡吧。如果爸爸和橘莉沒有回來......你就去警局。”
去警局,走到陽光下,也是走到那個觊觎她的,未知存在的陰影下。她應該就能被安然地帶回千知國了,雖然回去之後,面臨的,隻有囚/禁。
未來依舊生死難料,但總比現在就活不下去的好。
陳歡言艱難地說完,又強行振作一笑,補充道,“隻是最壞結果啦!爸爸可是很強的,橘莉就更強了!何況,自古以來,都是邪不壓正啊!哈哈!”
“爸爸,你笑得好勉強。”陳歡酒沒給他面子,他的聲音,他的笑,實在幹澀。
老陳便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蔫吧下去。
萬一他敗了,以毒幫心狠手辣的做派,鬼修重開是想也不用想了,他們絕對會在那裡守屍,然後第一時間把他再次料理了。
送酒酒回千知國,回到那個牢籠中去,他當然不想啊!費盡心思,抛棄所有,才把女兒帶離了那個他生長了幾千年、傾注了全部感情的故國。
結果,繞了一大圈,回到起點......也許,還不如起點呢。
“我們,是不是,其實……可以不去赴約的?”陳歡酒的眉頭也皺着,但并非是在發愁,她隻是很認真地在思考,“駱蠻叔叔已經救出來了,橘莉肯定把他安排在足夠安全的地方……晚點可以和她确認一下的。那我們完全可以直接跑路,人去樓空啊?”
雖然這生意是不能再做了,不然會被揪出來追殺,有點可惜了。但這本來也是意外得來的财路,不能繼續,那就不繼續吧。
自由,更重要。
陳歡言有點懵,懵了幾秒鐘,一拍腦袋,“對啊!為啥他們叫我們去,我們就得去啊?跑路!馬上就卷鋪蓋跑路!”
陳歡言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彈跳起來,一邊和橘莉發消息,告訴她父女兩人的打算,一邊手腳并用地收拾起工坊裡的物件來。
陳歡酒也去了還沒待熱乎的豪華改裝工作間,将正在修理的機甲收回儲物戒,連同剩下的幾隻一起,小心地貼身放好。
她對着這間時間不長,卻很有感情的工作間,輕輕地說了聲:“再見。”
也許,也該和橘莉說再見了。
盡管爸爸那裡還沒收到回複,但是她想,橘莉本來就在毒幫執行任務,是因為意外和善心,才和他們一起行動的。這一次,也許是能讓她回到正軌的契機吧。
自己的情況又是那麼特殊……千知國的通緝令,或者,僞裝成搜救令的樣子,遲早會傳遍碧海海域的周邊國家的。
也許,其實已經來了,所以剛才,橘莉才會在面露難色之後,拒絕她的出門請求。
陳歡酒真的很喜歡她。
但她也很喜歡祝祝、祝祝的父母、也喜歡臭臉甜甜、别扭怪顧堂堂、一本正經的練雨晨班長。喜歡老師、喜歡文物宮裡爸爸的同事,那些總是笑眯眯的叔叔阿姨們。
但是,不管多喜歡,她都隻能經曆殘忍的告别。
“走吧。”陳歡言已經收拾完畢,幾乎抹除了工坊内所有他們活動過的痕迹,但他有些遺憾地通知女兒,“橘莉給我們指了幾個去處......她說她要留下來,重新打入毒幫内部去。”
“嗯。”陳歡酒乖巧地點頭,“是該這樣的。”
夜已經很深了,現在,正是離開的好時候。
他們關好工坊的大門,又去膠囊房裡匆匆收拾了行李,也沒忘了橘莉房裡躺着的半隻尋寶機。
最後,他們去了陳歡酒存放三歲花的地方。
月光照耀不到的地下空洞之中,那個精心挑選的隐蔽處,卻亮起了瑩瑩的八色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