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莉的大腦産生了片刻的停滞。
而毒鑰,顯然是很樂于見到這副僵硬的表情,他來了興緻,便從椅子上站起,走到離橘莉更近的地方。
“你們正派人,可是塞了不少像你這樣的蛇蟲鼠蟻來我幫裡,你覺得,你們那兒有沒有我的人?在你眼裡,我毒鑰,難道連禮尚往來的道理都不懂嗎?那多不禮貌啊。”
他終于開始施法,弄幹淨了自己手上的血漬,同時,繼續說道:“早就收到情報,知道你們要來,這不,我還特意為你們準備了厚禮。”
他贊歎的視線投向了那面鏡子法器,“想不通吧?你們的最高力作,能讓人改頭換面的天階僞裝神術,竟然這麼輕易就被識破,好不應該啊,是不是?”
他的語調中逐漸染上一絲興奮的瘋意,他繞着橘莉,不停地走,硬朗的鞋底敲擊在地面上,聽得人心煩意亂。
“因為,當你們絞盡腦汁偷竊我的技術時,你們的技術對我而言卻從不是秘密!你們要潛入的消息、你們将使用的策略、連同破解僞裝的詳細方法,我統統都能随時掌握。”
“我的勢力早已根深蒂固!你們盡管來,這裡會有無數面‘鏡子’等着你們!……飛蛾撲火也是場很美妙的表演,不是嗎?我可是百看不厭呢。”
他最終,又走回她的正前方,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
“至于毒鎖,就不勞你費心了。我這個做哥哥的啊,平時寵他有些過了頭,就讓他先吃點兒苦頭,等差不多了,我再接他回來好了。”
他的聲線随即又降至冰冷。
“伍豪,可以動手了。”
橘莉的大腦已在飛速地旋轉。
因為失血過多,她的視力有些模糊,卻還是輕易捕捉到了毒鑰背後的伍豪,那強烈的,嗤之以鼻的神情。
他不認同自己的首領所言。特别是......最後的部分。
她清醒過來了,是的,要說毒鑰一樣安插了人打入她們内部,她百分之百相信。互相滲透本就是心照不宣的已知。
鏡子确實是很好的證明,這樣針對他們的制勝法寶出現在這裡,當然不可能隻是巧合。
再往前推,她對她們的組織,真的從未懷疑過嗎?
為什麼,就算有機會,也不可以銷毀毒幫的根基?
為什麼,明明是這麼重要的任務,竟然真的就一個幫手也配不齊?
組織明明招攬、吸收了碧海海域周邊,那麼多國家的,像她一樣訓練有素,來自警方、軍方、民間,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力量。
是人手緊張,還是,要她送死?
橘莉毫不懷疑,毒幫自有辦法讓她的靈魂跟着□□一起堙滅,再無轉生的可能。
她想明白了,然後大笑着,從袋中很随意地摸出一塊小小的石頭。
石頭微微透光,卻很渾濁,一閃一熄,仿佛寄居着什麼虛弱的活物。
毒鑰的瞳孔在瞬間緊縮。
“看來,不用我多介紹了,你已經認出這是什麼了吧,毒鑰大人。”句尾的稱呼,聽上去十足諷刺,“要賭一把嗎?看看,是你的卧底,能先一步找到你親愛弟弟的靈魂,破了牽魂陣,完美地保下他。還是......我先徹底要了他的命?”
橘莉手裡的小石頭,像是一個開關,而開關的另一頭,連接着足以引爆毒鎖生魂的陣法。
毒鎖的安危,并不像毒鑰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牢牢掌控在他手裡。這是剛才橘莉所想明白的事。
他在組織内有人,是真的,可他的人手也伸不長,接觸不到全面的消息,沒有他說的那麼神通廣大。
她的組織或許是腐敗了,可不會變得不堪一擊。
那個人也許知道毒鎖的下場,卻不見得知道毒鎖的下落,更别說出手營救。
所以......即使提前知道了有人要入侵空中要塞,毒鑰依然放她進來了,最開始還跟着一起演了出你好我好的戲碼。
鏡子照破了他們的僞裝,他卻不點破,還打算繼續和她套話。
他想知道什麼?
他想知道弟弟的安危,想知道他是否還活着。
正如伍豪所嗤之以鼻的那樣......毒鎖永遠會是毒鑰的弱點,他絕不可能會有“讓他吃點兒苦頭”這樣的想法。
他隻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直到橘莉打光了底牌,拿出毒鎖的命作為要挾,他才真正确認了毒鎖性命無虞,尚在人間。
那一刻,他終于真心實意地感到欣喜,而那欣喜之情過于龐大,從他原本嚴絲合縫的僞裝中洩出,每一個動作都滿溢着放松與舒展。
他的溺愛,最終讓他失敗。
毒鑰焦急又頹喪地跪下了,跪在橘莉面前,毫不猶豫。
他開口,面露祈求,剛要說些什麼。
轟隆——
大地在搖動,整間辦公室不可思議地成為了陷落的中心,爆炸與火光吞噬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除了伍豪。
花費數百年,窮盡心思,愚公移山那樣一點一點地,暗中壘起的絕殺陣,被引爆了,當然,他也準備了退路,他就在那退路之中。
“首領啊首領,咱們毒幫做到這麼大,可不能因為你的一己私欲就毀了啊。”他一副心疼的模樣,倒也不完全是裝出來的,“你就安心地走吧,我會幫你繼續把毒幫發揚光大的。”
說完,他便神清氣爽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