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認真觀察着,“她”的眼珠卻忽然以刁鑽的運行軌迹,開始轉動。
這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裝上地愛星的機械眼也不行。
她一時竟說不上來,這個暗藏殺機的秘境,和這個陰森森的“自己”,到底哪個更恐怖。
“陳歡酒”維持着這種詭異的狀态,很快把秘境逛了個遍。在這個過程中,秘境安靜如雞,老實得不像話。
陳歡酒不得不懷疑,格翁斯特公爵又在憋個什麼大的,特别大的,壞招。
“行了,走吧。這地方我一個人處理就行了。”
“陳歡酒”說了進入秘境以來的第一句話,語氣裡透着一絲輕蔑。也不知是在嘲笑這秘境沒用,還是在譏諷這兩個膽小又廢物的隊友。
陳歡酒感覺,兩個都有。
突然。
一隻鹿,突兀地闖入視線。
又是從哪個奇怪的死角蹦出來的呢?陳歡酒想。
在她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走的幾秒裡,“陳歡酒”不見了,連帶着那兩個隊友。
好吧,又來了。那就又來吧。
陳歡酒原地坐下,開始看那隻鹿。
不知是什麼品種,也許根本不是鹿,但至少外形很像,像她陳舊記憶中的一本話本裡,畫着的九色鹿。
它在啃的那個東西,她倒是認識。
雨心花。隻能在露丹星最特殊的環境中生長,十分珍貴。露丹星曾為此差點兒被占領,幾乎全軍覆沒。
最後還是群星共榮的介入,救它于水火,讓它得以保持獨立。就如同地愛星的曆史一樣。
群星共榮還傳授了露丹星最先進的培育技術,将雨心花改良,現在,可以人工種植這種花了。
這些,都是當年她好奇自己開不出的三歲花到底是什麼品種,四處尋找新奇植物的圖鑒做對比時,了解到的。
這花也不該出現在這秘境。
就算可以人工種植,條件也依然苛刻,怎麼可能就這樣随便地長在狹窄的石闆縫隙中呢?
還有九色鹿。
還有其它的奇珍異獸、奇花異草、稀有礦石。都不該出現的。
莫名奇妙的,閃閃發光的東西,越來越多了。與此同時,空間扭曲、破碎,時不時就能看見裂開的不規則黑洞——并不是公爵打開的。
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秘境裡的智慧生物,來來往往,誰都沒有注意到。
隻有陳歡酒能看見這些東西,這些變化。
秘境在崩壞。
她還能離開嗎?
九色鹿啃完雨心花,“陳歡酒”真的又回來了。
陳歡酒後知後覺,“她”竟是第一個完好無損,成功脫離秘境,甚至又主動折返的人。
說到做到,這次,她孤身一人。
連穿着都沒有變化,小坎肩,吊帶長裙,一雙低跟小皮鞋。看上去一點也不适合戰鬥。
她從袖中抽出一根細小、尖銳的梭子,應該是梭子吧?她将它握在右手,跨出一步,同時屈膝,她把高舉的梭子猛地紮入地表。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堅硬的石闆地,隻像塊豆腐。
無法言說的波紋,裹挾着某種強大的力量,以梭子為中心蔓延,整個學院的地面,都在頃刻間被震得粉碎。
“陰溝裡的老鼠,還有地方躲嗎?”她眯起眼,口中不屑,銳利的眼鈎子一般掃過某處。
她攤開手掌,梭子回到她手中,而她緊接着,手腕一挑。
快得根本看不見。
陳歡酒沒弄明白格翁斯特公爵是怎麼就這樣被挑上來了。梭子釘住了他的後衣領,他真的像一隻狼狽掙紮的老鼠。
連“吱吱”的吵鬧都來不及,“陳歡酒”利落地扭斷了他的脖子。
“聽說你壞事做盡,嗯?”她把他的屍體丢在地上,“那就不能太便宜你了。”
手腕翻飛,她劃開了什麼,又再次挑出了什麼。陳歡酒看不出來,公爵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她在動作,而公爵在尖叫。
那仿佛是來自靈魂的尖嘯。
“我會帶你一起回群星共榮。”她說,“那裡可是【神之寶箱】的發源地啊,怎麼樣,很想去吧?”
她大聲地笑了起來,卻完全聽不出高興。隻有無窮無盡的,無比強烈的諷刺。
以及,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
“下地獄去吧。”
她冷冷地宣判。
公爵的靈魂被她抽出,插在梭子上。秘境,整個實驗室,被她徹底摧毀了。
磚石、草木、所有的建築、潑灑出的熱血,智慧生物們掙紮過的痕迹,都化為齑粉。
陳歡酒靜靜地看着這場堙滅。
失去了掩護,寶箱藏不住了,它焦急地從地底跳了出來,躍向陳歡酒。
再次,一口将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