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有如宣言一般。
不管那聲音是誰,陳歡酒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何況。”她大聲笑了起來,“不會如願的世界?誰說的,這裡,不是我的精神世界嗎。”
就算她的神思已經清明,她心中的痛苦卻沒有減去半分。
被獨自丢在無限的秘境中,目睹了那麼多殘忍的死亡,親友滅盡,痛不欲生。
望不見盡頭的絕望。
如同被洞穿一般的空虛。
那折磨人的,蝕骨的孤獨。
它們荊棘一般,肆意生長,嵌入她的心,将它緊緊纏繞,鮮血淋漓,令她無法呼吸。
“不會如願的世界?是你設定的嗎?是你的術法造成的,對嗎?”
空間内,忽地,狂風大作。
“那就讓你也嘗嘗,何為無法如願的世界好了!”
躲在暗中的笛明月,猛地感受到一束尖銳的視線。
瞳孔驟縮,身體立刻本能地緊繃,她勉強咽了一下口水。
這是什麼?她被人發現了?怎麼可能!她手裡可捏着高貴的絕蔽符!
而下一秒,她就被拖入一片恐怖的血海。
粘稠的血水猝不及防、灌入她鼻腔、口腔,她嗆咳不止。掙紮了許久,她才重新找到平衡。
她從這片溫熱的,散發着腥臭的血水中爬起來。
它們才沒過她的小腿而已。
【哈哈,果然,你就是你啊。】
聲音相似之人看這熱鬧似乎看得很愉快,她繼續說:
【既如此,我就再幫你一次吧。】
“不用,我靠自己也可以。”陳歡酒回。
【嘻嘻,這樣啊,那也好。那就下次再見吧。】聲音遠去,她應該是徹底離開了。
“你......你在和誰說話?!這是哪裡?!”笛明月胡亂擦掉一些眼睑上的血漬,在看清對面是誰後,大驚失色。
她本想更有氣勢地質問,卻聽見她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
但是周圍明明,誰也沒在,隻有她,和她!
太詭異了!
“你不認識這裡嗎?呵呵,這兒不是,你帶我來的嗎?”陳歡酒勾起嘴角。
笛明月不受控地顫抖起來。求生的直覺在叫嚣,她卻邁不出腳步。仿佛,她已經被她的目光,釘死在這裡了。
她要死了。
“砰咚、砰咚。”心髒仍在死沉、死沉地跳動着,聲音被放得很大,和她再熟悉不過的雜音,混雜在一起,無差别攻擊着她的神經。
笛明月的眼神漸漸失去光彩,她沉沒進了恐怖的精神世界裡。
陳歡酒搖搖頭。
真弱小啊,連一個感歎号的威脅都算不上。
雖然,在她的眼中,築基期的自己才是弱小的那一方吧。所以她才敢任性妄為,肆意地毀掉一個人,隻是為了滿足她自己。
害人者,終會自食惡果。
正如她現在承受的一切,也不過是陳歡酒返還給她的,她自己的術法而已。
這是擁有反彈效果的防護咒,很方便;以及,順藤摸瓜找到攻擊方的溯源咒;還有,她很熟悉的,同心咒。
她還記得,同心咒的效果,是把受術者的精神值拉到與自己同一處。
同一處。
而她剛好,因為那個人的術法,進入了自己的精神領域。就正好可以把她拉進來。
這不是天注定嗎?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她還沒辦法這麼明目張膽地用聖靈魔法,使出絲滑小連招呢。
從她的意志開始反抗起“不如讓一切都結束”的消極開始,她就逐漸清醒了。
她才不信這種狗屁想法是源自于她自己的心。
後面的事就很容易了,她忍耐着痛苦,最後判斷出她身在何處,中了什麼樣的術法。
她隻是天資所限,修為很低,她又不是不學無術。智簡給了她遊學的機會,她自然認真對待,早啃了好多好多的音修知識。
區區音攻術法。
前方,閃亮的鱗粉碎屑,被小股溫柔的風聚攏,回旋着,萦繞在原地。
那裡是精神世界的出口。
陳歡酒伸手,在笛明月的額間一抹,毀掉了她腦中有關于這片空間的記憶。以防萬一。
她大步走向出口,精神乘着一陣清風,被送回了她原本的身體。
虛弱的身體正在遭受超劇烈的搖晃。
“喂喂喂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啊!”耳邊傳來顧堂堂驚慌失措的大叫。
“天啦堂兒你别這麼晃啊!啊啊我叫你别晃了啊!”崔之揚手腳并用想去拉住好友,竟一點用都沒有,他顯然是真急壞了,使出了八輩子的蠻力!
“再晃!沒事也要有事啦!不許動她!!交給醫生!!!”
被逼得沒辦法,崔之揚掏出他的法器導遊大喇叭,蓄滿了力道的聲音命令直接鑽進毫無防備的,好朋友的腦海。
“哎喲喲!”顧堂堂一個激靈,總算停了下來。
他捂着自己發脹的腦袋,心有餘悸道:“這,這,我又不是醫修我怎麼知道嘛......”
崔之揚小聲嘀咕:“......這好像是常識吧......”
算了,和溺愛裡長大,被金錢腌入味兒的富二代講什麼常識。
陳歡酒則趁機穩住自己的身形。
她重新感受到了陽光,它親切地灑在自己每一寸的肌膚上。連同金光閃閃的鱗粉一起,融進她的骨血。
令她充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