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僵持住了。
他真像是被冰凍住,一動也沒動,而他眼中,陳歡酒因為疑惑,輕微地歪了一下頭。
好可愛。
他心花怒放。
心花怒放,但依然沒動。他無法選擇适合此時此刻的,最恰當的話語。可他又實在很想說出這句話。
死鎖了。
他就說,壞了,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他的神經網絡,肯定是有哪裡出問題了。
也許,都壞了。
還好,陳歡酒很快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
但是也,好可惜。
看着她又望去别的方向,銀一體會到一陣難言的惆怅,攪得他内心一片渾濁。
仙飛會。
她在看仙飛會的宣傳展台。明明這不是一個宣傳的好時節,展台卻還是在這空曠的街道上,快速地立起,布置好了。
真是的,鐘汐霞,她在搞什麼?
銀一百分之一百确定,她這時來到科文宗布展,就是沖着陳歡酒來的。她的目光簡直是毫不避諱地黏在她身上,這太明顯了。
這個人,真的有在好好落實他們的計劃嗎?
看來是沒有。
對上陳歡酒的目光,鐘汐霞從容地朝這裡走過來。
“又見面了啊。”她笑意盈盈地打招呼,不見一點心虛,仿佛,這真是一場喜人的巧合。
她對銀一也微微點頭以示意。
她并不認識他。
這一次,陳歡酒沒有着急避開。沒避開,但又刻意露出了更多的不耐煩。
“是好巧啊。”她回,“鐘會長也這時候來科文大學嗎?”
這語氣,問得着實是很陰陽怪氣,但對象是鐘汐霞,她一如既往,根本不介意。
“對呀,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不好嗎?”她就這麼愉悅地說出了心裡話,末了才眨眨眼,補充道,“橫豎六大宗門也都是要宣傳一遍的,順序沒差别咯。”
欲蓋彌彰。
而且是故意做出來,叫她知道的欲蓋彌彰。
“這樣啊。”陳歡酒冷淡地回應,仿佛很勉強才維持住最後的體面,“那就祝鐘會長和仙飛會蒸蒸日上吧。”
她快速垮出一個更無語的臉色,拉着銀一,躲瘟神似的,快步逃走了。
銀一繼續着他慣常的沉默。
他順從地,被陳歡酒一路拉了老遠,好一會兒,她才停下來,好像終于能确認走出了毒圈。
“她叫鐘汐霞,是仙飛會的會長。”和銀一說話,直接切入主題最好,并不會顯得突兀。
而仙飛會的種種,在拜托他黑入系統前,她就已經講清楚了。
陳歡酒頓了頓,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把話精簡成這樣:
“我強烈懷疑,她對我圖謀不軌。”
聽起來有點怪,但很準确。攜帶一個大問号,女鬼一樣對她窮追不舍,可不就是圖謀不軌。
但具體圖什麼,她猜不出,也不好說,總不能告訴銀一,她看見鐘汐霞頭上有個大問号,所以是世界在針對她,派鐘汐霞來找她麻煩的吧。
好在,她也倒是很坦然地把“可疑”二字寫在臉上,故意來他們面前晃了晃,就算陳歡酒語焉不詳,也依然讓人覺得可信。
“我每換一個宗門,她都立刻跟着過來,所以這次去鬼修宗,我不想讓她知道。”陳歡酒心中早已有了計劃,“我會留下一個替身,迷惑她的視線。”
這替身,自然是剛學會化人型的陳康安。隻是,小魚手腳軟軟,做人的常識倒是有,可身體不太跟得上,是很容易暴露的。
于是,她看向銀一,懇切地拜托道:“能不能請你一定照顧好她,最好是能寸步不離。”
銀一看着她。
雙手相扣于胸前,身體微微傾向他,目光清澈,他能在其中,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都說,眼睛是人類的心靈之窗。
好幹淨。
所以,他才能出現在她的眼中嗎。
“嗯。”銀一垂下眸,“我會的。”
他話少,不通人情世故,但他并非什麼都不懂。他隻是,以前不在乎。
她這樣,好像在撒嬌。他想。
寸步不離的話,是不是就像是情侶一樣呢?他想。
可他很清楚,她不是在撒嬌,和替身寸步不離,當然也算不上是情侶。他們永無可能成為情侶。
她在他身邊,眼中還能倒映出他的樣子,這樣的時光。
現在,已經就是最後了。
他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