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蹲監獄般學了三年,愈到高考前卻愈輕松,體檢、拍照、錄入信息,隻要不做卷子,大家都會覺得有樂趣。
老師們不再“借用”每日中午時間講題,校園廣播室的電台裡重新開始放歌。
沮喪過後,秋餘甘重燃鬥志,寫字時帶上股狠勁。
除開白日裡的光明正大事,狠勁還融進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晚自習課間隻有幾分鐘,除卻偷偷跑到校園角落裡抽煙的三兩學生,鮮少有誰願意下樓。
墨綠色的樹影蓊郁,如一層破爛漁網罩在牆邊。
抽煙的那人叼住煙嘴,吞雲吐霧,時不時把玩着金屬打火機,猩紅與幽幽藍光迸現,機關發出清脆的“啪啪”聲響。
焰火吓人,頂端卻不熱,反而是最深處的芯子,一股辣意的滾燙。
“啪——”
又一點脆響。
這下有些疼了。
汪去苦捂住臉,扯扯唇角,無聲地喘息。
秋餘甘舉在半空的手陡然僵硬,遲疑幾秒後,竟想揮向自己。
“小甜,你幹什麼。”汪去苦吓了一跳,死死拽住她。
“我今天又沒理崔潞。”她說話悶悶的,“...前幾天,崔潞請我喝雞湯,我也拒絕了。我是不是非常卑劣,非常忘恩負義,崔潞和她們家對我這樣好,我卻......”
活該她沒朋友。
秋餘甘想。
高中生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逐漸參透大人們的社交法則,君子之交淡如水,表面和諧便是。
不少人都願意給予秋餘甘笑臉,可考量過三觀與雙方家庭後,友誼的腳步默默止步。
再加上臨近高考,該出去補課的出去補課,該走特長的離校集訓,該試試其他路子的聽從家中安排另尋方法,反把正兒八經參與考試的剩下了。
嚴煜家的那棟别墅又重現秋餘甘眼前。
“心裡不舒服是人之常情,你一沒诋毀崔潞二沒惡性競争,哪裡卑劣了?”汪去苦本非開朗性格,然而面對秋餘甘,他願意拼盡燭火微光,當其一個人的小太陽,“你想得太複雜,老師們總提成績,誰都難免緊張,絕不是你的錯。”
“真得嗎?”秋餘甘擡眼瞥着他,“可我就是...就是非常難受,當然,哪怕是你,我也不舒服。”
“不舒服可以打我。”汪去苦忽而湊近臉,借着溶溶月光,秋餘甘能隐約看清他面上的幾道紅痕。
淺淺绯色。
誠然,秋餘甘不會太使勁,可汪去苦膚色亮,大約是旁人說的冷白皮,痕迹暈開後是顯氣色的臉頰,好似打了一層淡腮紅。
“别離我太近。”或許是感情濾鏡使然,秋餘甘隻覺汪去苦的長相優于江蘇,雖不精緻似妖孽,但勝在清俊大氣、端正耐看。
非常正室的容貌。
不知怎的,秋餘甘腦海中冒出了這個形容。
“咳...那什麼,今天上午老師找你,說你家裡給你打電話,是有急事?”她顧左右而言他,急忙轉移話題。
汪去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秋餘甘,沒錯過她眼眸中的驚豔與欣賞,神情中升起絲絲微不可查的得意、幸福、歡欣。
瞧,于小甜心裡,還是他最特别。
“不,是問我可否知道趙姐姐的去向。”提起這事,汪去苦語氣嘲弄,“趙姐姐去了京城上大學後慢慢和她父母斷了聯系,現在徹底無影無蹤,她父母往學校打電話,可學校那邊說她去國外留學交換了。”
汪去苦的養父趙父比秋餘甘的生父劉父好面子,自诩是老師,不願顯露重男輕女和家中醜事,說得比做得好聽。
趙姐姐抓住父母的這種心理,一步步往外走,終于逃離。
秋餘甘由衷地替她感到高興。
“我也想留學,往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去。”這事好似給秋餘甘打上一劑強心針,鬥志的火焰熊熊燃燒。
“應該可以,聽趙姐姐說過,沒錢的話,要努力争取公派名額。”汪去苦攏過秋餘甘耳畔的碎發,“所以小甜,你别怕,天無絕人之路,無論你身處何地,我永遠陪在你身邊。你信我,我發毒誓給你。”
一般路過的教導主任:......
“咳咳咳,最近嗓子不舒服,咳咳咳......”教導主任是個妙人,臨高考了,她不想多管閑事。
牆角的小老鼠們遂急忙逃跑。
眼見汪去苦在秋餘甘的安排下先走,她才叫住秋餘甘。
“祥祥啊,過來。”她微微正色,秋餘甘以為她又要告誡自己小心男女大防,誰料對方語重心長道,“等出過分數後,你記得趕快去外面填報志願,懂嗎,不明白哪裡記得打電話,老師會幫你。”
否則,以這小孩的那缺德父親,不知要給她報到哪裡去了。
更可怕的是出成績後,不少學校會繼續挖人,從前挖人上學,現在挖人複讀,報酬确實不菲,可并非長久之計。
她不希望秋餘甘這孩子貪圖眼前利益,迷失方向。
“謝謝您,我明白。”秋餘甘沉默幾許,眼眶邊緣染上水色。
“記住就行,快去學習吧。”教導主任拍拍她的肩膀。
可惜近來為杜絕替換成績,教育局命令錄取通知書必須發放到考生本人家庭住址上,否則教導主任真想由學校接收秋餘甘的通知書,以防節外生枝。
回到班級後,秋餘甘偏過頭用餘光打量崔潞,欲言又止。
崔潞看過來。
秋餘甘卻不好意思,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