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商把鑿子交給了他，默默想：寅吃卯糧，怎麼不算是一種資本主義萌芽呢？

明将熏制好的獸皮疊成整齊的四方塊放在她手邊，岑商數出一天的食物交給她，開始縫制獸皮。明沒有立刻走人，坐在她旁邊，很有眼色地幫她穿針引線。

給睡袋口添加可控制松緊的繩子收尾完工，岑商擡起頭摸着酸硬的脖子，明認真地看着她手裡的獸皮，說：“商，什麼？”

“睡袋。”岑商抖開這條用猛犸象皮縫合起來的粗陋睡袋，讓明鑽進去，拉緊袋口，“怎麼樣？”

剛開始明很害怕手腳被束縛的感覺，但經過岑商講述，她漸漸察覺到了睡袋的好處：“暖和！好！”

明沒有衣服穿，她連食物都是靠給商做事才夠吃。所以對能取暖的東西有天然的渴望，但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東西，所以很快從睡袋中鑽出來，問：“睡袋，多少？”

“這個啊？嗯，要50個詞彙。”山洞外一片蕭條寒寂，有時候降溫就是一晚上的事。

睡袋的價值遠超交易條件，明現在整天和她在一起，算數也學得不錯，簡直不敢相信岑商的話：“少。”

“對，畢竟算是福利保障的一部分。”

“福利，是什麼？”明好奇地問。

“就是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來。”

那是不可能的事，明從有意識以來不知道見過多少族人死去，而有時候她連原因都不能弄清楚。可是商在說“希望”這個詞時，眼神比她第一次吃到加了鹽的鹿肉血旺時還要明亮，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商，好。”明說。

岑商笑開了花，捧着臉扭來扭去：“謝謝誇獎啦。”

消息放出去後，大家的學習熱情被推升到空前絕後的程度，從早到晚響起的别扭口音仿佛山洞是一堂開設在國外的中文課。

岑商賣睡袋（打一詞語）——賠本賺吆喝。她要用個人财産交換獸皮，而詞彙完全就是不需要任何本錢的東西，動動嘴皮子就能拿到居家旅行必備好物，她不是賠本賺吆喝是什麼。

總之就是非常感謝一組和三組藝高人膽大，讓她抽了個大頭，不然肯定要破産了。

但效果極其顯著，睡袋供不應求，岑商趕工趕得怕自己再做下去會近視眼，現在可沒有眼鏡，便把縫紉技術教給了明，并聲明睡袋優先供給沒有衣服的人。

于是趕在第一場冬雪降下之前，每個人都有了至少一件保暖的東西。

疤坐在岑商旁邊，一邊烤火，一邊看着熱鬧的山洞：“二組、四組食物不夠吃。不分組，猛犸象夠所有人吃。”

但疤知道商一貫不喜歡破壞自己定下的規則，他很好奇她會怎麼做。

“不分組，會有人敢冒險獵殺猛犸象嗎？”岑商說。

不會嗎？疤把自己想象成新族人——自上次從斑的身份出發思考問題後，他就很喜歡這麼做。長久的冬天，衆多族人，但狩獵的時間很短，他會去狩獵猛犸象嗎？

答案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不會。

他更可能會在附近熟悉的地區逗留，因為狩獵一隻猛犸象很危險，反正有那麼多族人，總會有辦法的。

但當換成小組成員的視角以後呢？好像立刻變得不同了，饑餓好像一隻劍齒虎跟在他身後，死亡不再那麼模糊。

好奇怪，疤完全不明白隻是視角不同，為什麼會得出兩個相反的答案。

“商。”斑提着一個很奇怪的木頭交給了商。

岑商坐在小凳子上晃來晃去，滿意地說：“很好嘛，沒有散架。”

第一個凳子可以說是她和斑一起努力的産物，她教他如何使用木炭标記，在木闆的四個角上打孔，又如何将四根凳子腿鑿好大小穿進去。

“至于疤你剛才的擔心，答案是，讓多餘的資源流動起來就行了。”岑商轉頭對斑說，“報酬我收下，鑿子歸你，我想應該還有人需要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