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抓着她的手:“商,給我,名字。”
“有一種可以飛很遠很久的鳥……”渾圓的紅日落入山間,她指向天邊翺翔的身影:“叫鷹,怎麼樣?”
“鷹。”他默念着名字,好像要把它刻在心裡。
希望你能像鷹一樣,有一天可以飛過千萬裡,去往你真正的家園。
——
岑商做到了自己的承諾,新族人沒有占用一分一厘存糧度過了冬天。期限一到,族群狩獵活動開啟,也就意味着岑商失去了食物的調度權。
族群中的交易效率瞬間跌落至谷底,因為族人們很快發現了以物易物的麻煩之處。
比如珠想要換一隻汲水器,她找到索,拿出一雙襪子來交換,但索已經有了兩雙襪子,根本不缺,他需要的是斑新制作出來的木櫃,那樣他就可以很方便地展示陶器,供人挑選。可斑并不想要陶器,他很希望擁有一條厚些的長褲,因為陰天的時候兩腿關節總疼。但明的襪子破了,她需要一雙新的。
于是珠必須幾經輾轉才能交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方便至極!
岑商表示:當然喽,因為食物充當了一般等價物,當它不再具有貨币的作用,交易水平也就恢複到常态了。
這也代表着有些族人的日子開始變得難過起來。
焰就是其中之一。他雖然有建造靴子窯的本事,但那又不是陶碗,人人都需要,在過冬前的狩獵活動中他的腿受了傷,跑步變得緩慢,再去狩獵無異于找死。
他曾見過很多相同境況的族人,他們最後全都消失了,區别隻在于有人是主動,有人是被迫的。他心裡清楚等待着自己的也是同樣的未來,但他真的不想死。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很神奇,為什麼同樣都是族群,隻是人數不同而已,可以差别這麼大。
回憶起從前的日子,食物吃了上頓沒下頓,時常要和野獸以命相搏,每天都在擔憂能不能度過今天。可是現在不一樣。一圈野獸闖不進來的圍牆讓山洞變得特别安全,他穿上了溫暖的衣服,藤筐裡有了很多别人不能碰的東西,石器、陶器,還有前幾天從一隻死鳥身上揪下的幾根發着亮光的羽毛,河裡撿回來的幾塊光滑石頭,上面有很好看的顔色和形狀,商說這叫鵝卵石。
商好像什麼都知道,她發明的東西無論是靴子窯還是骨哨,每一樣都那麼有用,但隻有一樣,是焰不喜歡的。
“焰,什麼時候,離開?”
“很快,我猜的。”
“他的東西,很多,我想要。”
那就是這讨厭的語言,他簡直想把這些人的嘴用黏土堵上。他們又不是商,怎麼敢肯定以後的事,萬一……萬一他還能做别的事情呢?
可是他又能做什麼?焰垂下了頭。
他不想走,他舍不得羽毛,也舍不得自己的鵝卵石。
“你們真沒禮貌,怎麼可以當着别人的面說這種話?”是商的聲音,她轉過頭看他,眼睛很亮地說,“焰,你幫我建一個高爐好不好?”
“高爐?”之前從沒聽過這個詞彙,他猜是商又想出的新東西,焰趕緊說,“好,怎麼做?”
不管多難,他都會做出來,這樣他就能繼續留在族群裡了。
按照商的描述,高爐是用黏土堆起來的很高很高的空心直筒,最底部要有像靴子窯一樣的通風口,但不能太大,保證爐内的溫度達到2000度以上。
“2000度是什麼?”他還不能掌握2000這麼大的數字,度的概念也是第一次聽到。
“是溫度,現在的氣溫大概在十幾度。”岑商記得鐵融化成鐵水要求的溫度在1500度左右,如果鐵中摻有其他金屬,這個數字可能會有波動,為了保證溫度,必須使用木炭。
焰又一次感慨商的無所不知,不過十幾和2000的巨大差距還是讓他感到驚異:“高爐,這麼高,溫度,為什麼?”
“這就涉及到一些深奧的物理和化學知識了,或許我曾經知其所以然,但現在隻知其然了。”岑商坦然道。試問誰能在畢業上班後還記得那一堆複雜的公式和原理?或許有人能,但那個人肯定不是她。
焰:聽不懂,但一定是因為這樣商才不跟我解釋的,不管了,照做就行。
按照她的要求,焰很快造好了高爐。相比起技術難點基本隻在于單純堆高的高爐,另一樣燒制木炭的土窯反而更加複雜。
别說,岑商小時候還真在鄉村看見過粗糙的土窯,還納悶過什麼人那麼缺德在别人墳包上插煙囪,長大後偶爾有一次刷到視頻才知道那是燒木炭用的。
所以它應該是圓錐形的,容量較大,可以一次燒制大批量的木炭,按照之前的經驗,上面要有進料口和通風口。
把細節和要求都跟焰溝通完畢,除了每天過來看幾眼進度之外,岑商就不再過多幹涉了。
她扛起石鋤頭,最終決定把耕地選在山下河流不遠處的地方。土壤雖然不如平原地區肥沃,但取水方便,離山洞和廁所也很近,方便灌溉施肥。
鷹拿着種子袋,等她刨出一個坑來,就一闆一眼地往裡面塞一顆種子,再用腳把泥土蓋上。鷹不是喜歡說話的人,但隻要是岑商吩咐的任務,他都會認真完成。
岑商的原則是:不管是直立人還是智人,有活就得幹,不能白吃飯。
隻要幹過農活就知道,那比狩獵累人多了。把一袋種子種完,岑商是扶着腰回的山洞,她想躺下休息,正趕上族人們陸陸續續回來,于是她捏了捏酸痛的手腕,從木櫃中間一層取下泥闆。
太陽的餘晖下,族人們開始吃飯,岑商搬出自己的小凳子,坐在院子中間,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們來講一堂對所有人,尤其是獵手們,特别有用的地理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