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陽光傾灑在古寺樹林,自連綿不斷的枝桠中穿梭落成斑駁的光影。岩牆下,郁郁蔥蔥的雜草樹葉堆積着。
雜草透着深綠色,點點泥土黏在它的周身,與旁邊五彩斑斓的鮮花叢相比,存在感簡直是低到塵埃裡,讓人毫無觀賞的興趣。
然而卻在這時,一隻白皙的纖纖玉手把它輕飄飄地從地裡拔出。
“終于找到了。”少女着粉色襦裙,背着一個木筐,語氣帶着驚喜。
她把綠草随手扔在筐裡,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躬着身又繼續尋找起來。
身旁的侍女見此,急忙掏出一個帕子,作勢要遞給她。“公主你快擦擦,免得一會兒把泥土蹭到裙子上,娘娘該數落你了。”
甯溪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反正早晚都會弄髒,無所謂啦,母後就是愛唠叨,随她去吧。”話畢,她似乎又掃到了什麼,眼神一亮,急忙朝旁邊跑了幾步,一頓忙碌後,她帶着滿載的木筐心滿意足地擇地而坐。
“今天真是收獲滿滿啊小梅,古醫經誠不欺我,這種草果然是喜陰,多生長于岩牆邊,把這些帶回宮裡交給司藥局的那些老師傅,應該能做出不錯的草藥,聽說這種草治跌打損傷非常有用,到時候分發給城中的百姓,想必能發揮出極大的功效,幫助不少買不起藥的窮苦人家。”她露齒一笑,心情看起來十分好,連泥土蹭到了臉上都沒有察覺。
小梅拿出帕子,輕柔地為自家公主擦幹淨臉上的髒污,做完這個,她歎了口氣:“公主為什麼就不能像京城裡的其他小姐那樣做做女工,彈琴作畫,偏偏喜愛弄這些稀奇古怪的草,把自己搞的每天都灰撲撲的,要不然就是尋些模樣怪異的石頭堆在屋子裡。”
甯溪忍不住睜大眼睛,急着反駁道:“那不是怪石頭,那些都是我按照古書上的形容所找的珍貴奇石,個個都價值連城呢,再說,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愛好,我現在做的就是我喜歡的事情,”她說着說着,又勾唇笑了笑,“總有一天,我要踏遍人間每一寸土地,收集所有的奇石,當全天下最自由,最快樂的女郎。”
聞言,小梅也笑道:“那我要當全天下最快樂的女郎的唯一同伴。”
兩人笑作一團。
這時,佛寺鐘聲漸漸響起,其聲之洪亮傳遍整座高山,壓過了少女清脆的笑聲。
甯溪躺在草地上,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好奇地問道:“聽說這是最近建起的占地最大的寺廟,它叫什麼名字啊?”
小梅回道:“聖秋寺。”
話音剛落,小梅又故弄玄虛地小聲道:“不過公主你知道嗎,我聽宮裡的人說,這個聖秋寺的住持好像才十八歲,跟你同齡。”
“這麼年輕?”甯溪有些驚訝。
她印象中能當上住持的都是一群頭發花白的老頭子。
“那他還挺有能力。”甯溪點評道。
“不過你知道最稀奇的事情是什麼嗎?”小梅笑嘻嘻地說道。
少女眨了眨眼,表示願聞其詳。
“他還是今年的皇榜第一,陛下欽定的新科狀元呢!”
這回甯溪是真的被震驚到了:“一個佛僧竟然能當狀元。”
真是聞所未聞,千古第一人。
雖然她知道最近在芳絮風靡的佛教多是新式佛教,禮制多學習秋别門,帶發修行,戒規不是很傳統。但是和尚科舉,她确實也是第一次見。
甯溪蓦地對這個人産生極大的好奇心,她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小梅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叫……裴徵。”
裴、徵。
她在心裡默念。
名字還挺好聽的。
甯溪興緻高漲,還想再細緻詢問一番,剛想開口,雨滴就掉落在她的臉上。
她一怔,擡手摸了摸,濕潤留在了指尖。
“怎麼突然下雨了。”甯溪說道。
見雨下得越來越大,小梅站起身來,急忙拉起甯溪:“公主,我們還是趕緊進廟裡避避雨吧。”
甯溪點了點頭。
二人飛快地朝寺門跑去。
*
踏在青石闆路上。
“房間簡陋,還望公主殿下不要嫌棄。”帶路的小僧舉着傘,恭敬着說道。
甯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這種事,随後拿過了僧人手裡的另一把傘撐開,語氣輕快道:“不用幫我打傘,你們二人先去房間吧,我想自己四處走走。”
小梅聞言,急忙說道:“那怎麼行,公主,還是讓我陪你一起去吧,我……”
甯溪見此,飛快打斷自家小侍女的話:“不用不用,你别跟着我,我就想自己一個人逛逛。”話音剛落,她就快步離去,生怕小梅跟上。
小梅歎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
“公主還是那麼任性啊……”
笑意融在雨中。
千年高樹參天,雨幕氤氲。
穿梭在樓閣中,甯溪舉着一把油紙傘,腳步輕緩地走在青石上。
她環視着這個皇宮斥巨資修建的寺廟,慢慢走到最中間的佛像前。
古佛慈眉善目,似能寬恕每一個虔誠的信徒,然而在這樣肅穆的注視下,甯溪的心底卻沒有一絲波瀾。
她從不信神佛,始終認為命運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