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浮州修長兩指飛快夾出一張傳音符,他垂下濃密的長睫,淡漠沒有絲毫情緒的開口:“這座塔馬上就會坍塌了,在我打開出口時,立刻出去,不要停留。”
傳音符很快發出回應,楚丹陽十分震驚:“什麼?!”
青年沒有理會,他擡起黑眸,輕握住手中的佩劍,周身顯現出壓迫感。
接着,謝浮州按住懷中少女的肩膀,把她轉了方向,朝向自己。
方桔梗對上他漆黑的眼眸,然後被輕按在他的肩膀,眼前一片漆黑。
下一刻,方桔梗感受到股劇烈的氣流,耳旁傳來極其刺耳的破裂聲。
于是,她發覺自己似乎正懸空于空中,潮濕的微風吹的衣服沙沙作響。腰間有力的手微微緊扣,緊接着,她的雙足就接觸到了地面。
謝浮州松開了她。
方桔梗睜開緊閉的雙眼,此時她正處于浮圖塔外,而就在她望向浮圖塔的那一刻,方桔梗目光怔住,眼前沖入雲霄的金黃外壁徹底斷裂,轟然倒塌。
這座曾高聳不可攀的塔,終究變成了一攤廢墟,再無往日的雄偉壯麗。
餘光下,萬載音等人從廢墟旁走來。
昏沉的天空,龐大的金色陣流淌着戰栗的繁紋,壓在皇城的上方,面向衆人。
“這是……秋别門的陣法!”萬載音望着天際,美眸中渾是驚訝,“它怎麼會出現在這……”
然而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在黃金光芒下,兩道不停交織又錯開的身影将幾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隻見在廢墟的上方,一個女人正與一個男子進行厮殺,女人的招式狠厲利落,手中召出的黑焰不斷朝着對方燒去,而男人也并不處于下風,雖然沒有做出任何攻擊,但躲避十分迅速,他的手中聚起的則是一團白色焰火。
她與他,就像陰與陽,兩相對立。
“是甯溪!”方桔梗辨認出來,飛快喊道。
而她話音剛落,身旁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堅定:“做好準備。”
“是!”身後傳來人群的喊聲。
方桔梗等人聞言轉過身,出現在她們眼前的,赫然是芳絮女皇裴元椒的身影,她身後是一衆禁軍。
察覺到幾人的視線,裴元椒走了過來,面向衆人,面色不改:“諸位仙長。”
“陛下,你這是做什麼,這裡為什麼會出現秋别門的陣法。”萬載音露出不悅的情緒,蹙着眉開口。
裴元椒沒有絲毫慌張,從容回答:“自然是抓兇手。”
聞言,幾人除了謝浮州以外都臉色一變。
裴元椒此舉無疑是在駁千竹宗和吞雲宗的面子,作為兩宗門的附屬國,在萬載音楚丹陽等人還位于面前,公然與秋别門有牽扯,這實在是沒有把千竹宗和吞雲宗放在眼裡。
“陛下,我等皆是為芳絮皇室的訴求而來,我們還沒有徹底查清楚事實,您為何在沒有告知我們的情況下,冒然就将秋别門的陣法開啟在兩宗門結界之内。”
“适才我們幾人皆在它内,若不是反應及時,我們很可能會被困在裡面。”
“您是僅僅想要抓到兇手,還是說您想要……破壞兩個仙門與芳絮之間的友好關系?”楚丹陽清俊的臉上沒有往日溫和的笑意,漸漸浮現出陰沉的情緒,微眯了眯眼睛,看向裴元椒,帶着吞雲弟子獨有的傲氣。
裴元椒依舊鎮定自若,獵獵風聲将她的華服吹的淩亂,頭上的金钗也随之搖晃。
她轉過身,語氣認真鄭重:“我事先并不知道仙長們在浮圖塔内,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但為了我芳絮皇室一族的榮辱,我不得不铤而走險。”
“在此事過後,我自會去仙界向兩個掌門謝罪。”她沒有自稱“朕”,把姿态放低。
聽見她這麼說,幾人也沒辦法再多說什麼。
方桔梗看了看幾人的臉色,沉思片刻,接着開口:“這麼說,女皇陛下是怎麼知道誰是兇手的。”
她知道甯溪的事情是因為這幾天的調查和塔内的壁畫,那裴元椒是怎麼知道的?
“是因為……”裴元椒正準備開口解釋。
這時,一個懶散的聲音打斷了她。
“陛下,我已準備好,可以随時再次啟陣。”
衆人皆是一怔,方桔梗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目光十分驚訝。
隻見一個年輕少年将外衫随意地搭在肩上,暮光撒落在繡着蓮花紋的衣衫,這是秋别門的弟子服。他不緊不慢地走來,步伐從容,墨發垂落,高挺的眉骨連接着鼻梁,眉眼帶笑。
這通身的氣質讓方桔梗想起來了。
是那天擦肩而過的白衣小僧!
但是她記得那個人的容貌極其普通,而這個人的長相卻十分驚豔,一雙桃花眼就足以讓人對他念念不忘。
她匆匆看向站在她身旁适才一直沉默的謝浮州。
謝浮州黑眸擡起,無聲地注視着來人。
“樓不妄仙長,您來遲了。”裴元椒蹙眉看向來人。
“不好意思,陛下,我剛才去準備了些東西。”名為樓不妄的青年唇邊帶笑。
話音剛落,他就朝着幾人走來。
他步伐不緊不慢,腳步一停,停留在謝浮州身側。
二人長相精緻的青年站在一起,一個穿着黛青衣衫,氣質清冷,一個穿着淡金蓮服,溫和懶散,兩個人的氣場都不遑多讓。
樓不妄側過頭,絲毫不怵地對上謝浮州淡漠的眼神,他輕笑一聲,開口說道:“那時為了隐藏行蹤,才易了容。”
“好久不見,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