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您預先就猜到它是藏品了?您不是失憶了嗎?”
猜到是藏品,所以才讓嚴露晞抱着洗衣粉試試。
失憶的人,是如何一眼認出藏品的?
于聲反問,“那你又是怎麼未蔔先知,提前知道她解除附身之後需要借助藏品來穩住身形?”
洗衣粉你可是早就送出去了的。
灰答得理直氣壯:“我什麼都知道。”
“……”
好個大言不慚的厚臉皮。
兩人還在拌嘴,嚴露晞默默跟在後頭,抱着洗衣粉偷瞄灰。
……
約莫兩個小時之前,她照常附身在NPC身上,竭盡所能吓唬玩家。每成功吓完一個,就馬不停蹄去附身下一個。
送走一批,又來一個。
她習慣性的附身在新的NPC身上,正要說出台詞,忽覺渾身冰涼,一股從未感受過的異樣遍布全身。
身挂号碼牌的NPC與玩家綁定,說通俗些,它有時候像是個健身手環,能測定一些基礎的身體特征,比如心率。與普通健身手環不同的是,它的形态是個粗線條的小人,它能說會跳,且原來是活生生的人。附身次數多了,嚴露晞以為自己已經完全适應了粗線條小人的角色,能感知玩家的心率,能體會它們的疲憊與恐懼,就連每次身不由己說出固定台詞時,她也不會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手足無措。
唯獨這一次,這一次的“玩家”給她的感覺截然不同。
究竟是哪裡不同?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際,台階之下傳來怪異的響動,像是機械損壞的嘈雜咔擦聲。
嚴露晞之前曾見過一批與鐵皮人動手的勇敢玩家,親見有人成功打爛過一個鐵皮人,當時NPC發出尖銳的警報聲,随後,一模一樣的複制品接踵而至,而那台損毀的機械在倒地之時發出的就是類似的動靜。
類似,但不完全一緻。
嚴露晞不知該如何清晰的描述兩者的區别,隻覺得這回的動靜更小,更穩定,不像是損毀,更像是……改造。
對,就是改造。
就跟修車師父在車庫裡作業,工廠的流水線有條不紊的組裝新的機械一般。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好奇心促使她貼着牆壁開始觀察。透過NPC的視角,實心的牆壁像是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磨砂玻璃,她隻能透過這層玻璃,窺見一些朦胧的輪廓。
一開始,是NPC機械的手臂像章魚的觸角一般,朝四面八方伸展,一口氣鋪滿了台階下方整個電視區域。
而後,這些扭動的臂膀不知怎得就被擰成了一根柱子粗的麻繩。
最後,伴随嗖一聲,拉長的鋼臂穿過無盡的台階筆直伸向盡頭,牢牢扣緊訓練室的大門,五指固定,便不動了。一條由長達數十米長臂搭建的懸空之路,就此成型。
緊接着,鋼臂之上傳來清脆的腳步聲,一個人影不知何時落足鋼臂之上,踏步而行。
他行得不穩,搖搖晃晃,似乎還因嫌棄臨時搭建的橋梁不夠平整,嘟囔了幾句。可惜所有的聲音在穿過牆壁後,仿佛經過了特殊處理一般,模模糊糊聽不真切,辯不出是人聲,亦或是機械音。
嚴露晞從沒見過如此古怪的現象,她以為自己見識過殺傷力極強的NPC能遭人打敗就已經夠離奇了,而今日同樣的NPC竟會被輕松拆解當場改造,當真是奇之又奇。
随着那腳步聲越發清晰,她的好奇心逐漸轉化為恐懼。
因為她終于後知後覺的弄明白了最初的疑問:來人與先前的玩家究竟哪裡不同?
來者不是“人”。
它沒有心跳。
想通了這一層,嚴露晞驚懼不已,她想屏息蜷縮起來,裝作不存在的樣子,可她偏偏受制于NPC的身份,身不由己。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還受規則的影響履行着NPC的任務。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否說出了正确的台詞。
她隻感覺黑色的影子漸漸擴大,籠罩在自己頭頂,久久沒有消散。
“玩家”停下了腳步,駐足在她跟前。
她聽到一個無法分辨的聲音,問:“您躲在那裡做什麼?”
那團影子離自己更近了,似乎是蹲了下來。此時正透過牆壁,閑閑的歪了歪腦袋,問她:“您是喜歡吃牆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