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更衣室的廊道兩旁依舊是茫茫白牆,頭頂雪亮的白熾燈将前路照得分明。衆人依照牆壁兩側時不時冒出來的提示箭頭所指,平平安安走了一段路。短暫的安逸過後,走在前頭,主要負責開路的于聲倏忽止步,偏過頭,目光淡淡地盯着雪白牆壁上一個凸起的鐵盒。
焦皓晟面前隔了一個高挑的灰,瞧不清于聲在看什麼,從他的角度隻能勉強看見個鐵盒四四方方固定在牆上,他覺得有些眼熟,嘀咕了一句,“這是什麼?”
于聲偏頭讓了讓,方便其餘人看清鐵盒的全貌,平靜的回答,“配電箱,很多年前的老款。”
科技的發達讓許多日常用品改頭換面,傳統的配電箱也是其中之一。如今的配電箱更常見的配置方式是無痕安裝,即将箱體嵌入牆内,隻留個美觀的裝飾門,最後在拉門的表面刻上通用的電流标記,以便後期維修時工人能一眼辨識出配電箱的位置。當然,如果你推崇的是物理空間完完全全的智能自動化,那麼這些個供人肉眼辨識的标識也不需要有,搭載定位芯片的人工智能修理工能替你搞定一切。
“它有哪裡不尋常嗎?” 嚴露曦好奇地湊了過來,飄到配電箱面前一看,眼珠子一轉就是“啊!”一聲驚呼,她兩手一松,懷抱中的洗衣粉被抛了出去,猛地砸向地面,啪嗒一聲,于聲眼疾手快長腿一收,敏捷地後撤一步躲過洗衣粉的無差别攻擊。
他閃的及時,避的精準,區區洗衣粉并未砸中他分毫,可惜,某人的不配合拖了他的後腿,讓他雖成功躲過了沉重的袋子,卻險些撞上某個一動不動的障礙物——灰。
跟在于聲兩步開外踱步的灰還在走,一人往前一人後撤,差點兒釀成人與人相撞的小事故。
兩人處在一側臉就能撞上的尴尬距離,于聲先是條件反射的皺了皺眉,偏頭就要撤開。剛舉步,倏忽愣了一秒,沒動。他反常的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若無其事的拉開距離。
是錯覺嗎?
有那麼一瞬,他幾乎以為自己險些要撞上的是先前遇上的NPC鐵皮人。沒有溫度,沒有呼吸,沒有任何活物該有的氣息。然而這種異樣的感覺隻維持了一瞬,下一秒,耳邊飄來陣陣陣陣暖風,吹起他的鬓發。
這是……呼吸?
不對。
“……”于聲無語。
沒有哪個人類喘氣能喘出空調新風系統啟動時的動靜。
他木然回頭,就見灰舉着一個巴掌大的迷你吹風機對着他的頭發猛吹。至今,他仍舊不知灰是從哪兒掏出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裝備。
“你做什麼?”于聲忍不住發問。
“您身上有一股血腥味,請不要靠近我。”
遲來的嫌棄讓于聲頓了頓,沒有反駁。
他從手術室出來,就已經是穿着這一身染血的病人服,要說身上飄着血腥味,那也是在灰與他初見的時候就該聞出來的。當時灰一句話都沒提,現在倒是找起茬來了。莫不是之前離得不夠近,對方遲鈍的鼻子沒聞出來?
于聲瞥了眼灰的臉色,瞧不出對方究竟是在一本正經說笑話,還是當真對血腥味敏感,他老老實實撤開兩步,人沒靠近,隻把話頂了回去。
“我身上有血腥味,你對着我的頭吹風?”
灰眨了眨眼,“容我糾正一下,您額頭上有血腥味。”他屈指隔空點了點,說,“您的創口貼松了。”
于聲一摸額頭,灰所言非虛,自己頭上的創口貼确實松了。想必是剛才爬樓的運動讓他額上出了一層薄汗,去了創口貼的粘性。他重新按了按額頭的創口貼,試圖把它固定好。這麼點血,至于嗎?
難道灰暈血?
也不可能。
于聲回想起這個不牢靠的創口貼竟可不就是眼前這位嫌棄的朝他吹風的人送的,若是暈血,當初就不該靠過來送創口貼。
他二人說着閑話的時候,插不上話的焦皓晟走了過來,他十分識趣的放棄介入于聲與灰二人莫名其妙的對話,隻非常有風度的蹲下身,想幫嚴露曦重新撿起洗衣粉袋子。直到這時,他的目光才無意中掠過配電箱表面的痕迹,他幾乎立刻就理解了嚴露曦的失态。
四四方方的配電箱上赫然印着一個血、手、印!
焦皓晟失聲驚呼:“血,血手印?”
血迹已然幹涸,指紋亦無法辨認,然而人類手掌的輪廓依舊分明。
“對吧,你也覺得這是個血手印吧?”
須臾前,嚴露曦驚慌失措甩飛了洗衣粉袋子,正待與同伴說道詭異的血手印。不曾想,她的這群同伴裡的兩位,竟是氣定神閑聊起了不着邊際的廢話。
她聽不懂,隻出于禮貌習慣性的沒去打擾,習慣性的反思是否是自己走眼看錯了,太大驚小怪。
她試圖說服自己:走廊牆壁上突現古老的配電箱,箱子表面冒出血手印……嗯,區區血手印而已,很常見的,對吧?
不對吧!
她努力過,但顯然努力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她根本無法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