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這話問的含蓄,叫人聽得雲裡霧裡,又仿佛留足了餘地,你就是裝傻充愣說句模棱兩可的廢話,也似乎混得過去,他未必就會刨根問底,非問出個好歹。于聲單手撐着課桌支着身,垂眸默默觀察着眼前氣定神閑的灰,目光不偏不倚地對上那一雙仿佛遠山霧繞般的灰眸,半晌沒有吱聲,灰也果然沒有逼問。
同一個空間内的另外兩人顯然也察覺到了一桌之隔劍拔弩張的空氣,陡然的沉默把他二人也整沉默了。
焦皓晟陷入反思,主動在心裡反複拷問自己:他們兩人在讨論刷卡,而他的ID卡早就被章哥拿走了。他沒有卡,自然也就刷不了卡。刷不了卡不就等于沒貢獻?沒貢獻等于沒用處?現在他該如何是好?要怎麼作為團隊的一員貢獻出自己應有的力量?
嚴露曦也陷入了反思,單手捂着耳朵在心底發出靈魂的呐喊:世界突然好安靜!他們大眼瞪大眼半天了我怎麼聽不見他們說話聲了?完了完了!我是聾了嗎?難道我像鬼一樣飄來飄去還不夠,終究是連五感也要喪失了嗎?我到底是拿了什麼苦命NPC的劇本啊?
屋頂的風扇仿佛逐漸失去了耐心,發出疲憊的咿呀咿呀聲,在于聲與灰二人的頭頂繞過一個又一個枯燥的圈。
于聲用盡已經全部忘光的平生所學,也沒能從灰的微表情或以往行為中推測出此人此時此刻明确的态度,他莫名覺得十分新鮮,決定一反常态當個敞亮人。
都說真誠是必殺技,試試?
于是,他真誠的笑了笑,幹脆利落地回答,“不清楚。”
語氣誠懇,态度自若。
“啊?”
此言一出一擊必殺,灰瞳孔微張,長而密的睫毛不知所措地顫了顫,臉上寫滿了詫異。
于聲恰到好處的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答得有理有據, “我失憶了,你忘了?”
我是不是兇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問我?
灰被他理直氣壯的答複噎住了,偏頭愣了半晌,眼睛眨了好幾個來回,方才機械的點了頭:“……您說的有道理。”
好有道理。
于聲被他由錯愕轉恍然的表情莫名取悅,不知出于什麼自相矛盾的心态決定在給人當頭一棒槌後非要多此一舉的發上一顆糖。于是,他當場厚顔推翻了自己方才無比幹脆的答複。
“雖然不清楚,但我推斷我不是兇手。”
他其實對自己的病症有幾分把握。
ID上“湊巧”被血抹去的名字,自己目前連自保都堪憂的身體素質,加之面前這些被撕碎的照片,無一不是線索,無一不在與他“殺人魔”的病症互相矛盾。
櫃門上的照片會暴露ID持有人的身份,那麼除了隐藏身份,還有什麼理由匆匆忙忙毀損照片?無非就是怕他刷卡之後發現根本刷不開屬于自己的櫃門,從而發現自己根本不是殺人魔。